母亲从来没有向沈归晚哭诉过任何,哪怕夜里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的眼泪砸在后背,她都一直沉默着。
沈归晚也沉默着,安静地装睡。
随着年岁渐增,沈归晚有了属于自己的卧室。
可隔着单薄的门板,他依旧能听到楼下传来母亲的哭声。
上了小学高年级的沈归晚意识到母亲的生活过得艰难,在她面前尽力做安静听话的孩子。
淤青随着时间从紫红色变成青紫,慢慢化成淡绿,与肤色融为一体,再重新出现在母亲身上的其他地方。
那些淤青出现的前一晚,沈归晚总能听见母亲在哭,听见鲜少回家的父亲在怒吼,听见陶瓷或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在母亲低头垂泪时天真地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些印记。
那时候母亲的眼里含着泪水,却依旧笑着告诉他,那是父亲画上去的,是象征爱情的印记。
沈归晚信以为真,直到他到了上学的年纪,在校门口见到同学的母亲,看着那一张张干净明艳的面庞,才意识到那是母亲的谎言。
轻轻拉开抽屉,药瓶和相框上的玻璃碎块发出了细微清脆的碰撞声,失去重心的药瓶倒在相框上,遮住了照片上褪色的笑容。
沈归晚怔怔地凝视着那张照片,被冷风吹得几乎没了知觉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抚摸过的触感。
即使过去七年,他的身体依旧记得那双粗糙冰凉的手留下的轻微疼痛感。
母亲的手很粗糙,身体很单薄,却护住了沈归晚一整个童年。
沈归晚碰了碰脸颊,伸手扶起了倒在相框上的药瓶。
他不吵不闹,偶尔放学碰到沈禄,父亲的目光也从不在他身上停留。
沈归晚年幼时在家不曾遭受虐待,日子过得不算难熬,可被母亲细心呵
但他没有戳破,年幼的孩子从持续弥漫低压的环境里学会了隐瞒和沉默,学会了保护自己和袖手旁观。
不管春夏秋冬,母亲总是带着帽子,日复一日地低着头送沈归晚去学校。
沈归晚站在学校门口和母亲挥手告别,阳光落在母亲的发丝和睫毛上,镀上了温暖的颜色。
她抿唇轻笑,长满细纹的眼尾隐隐闪着水光。
沈归晚不明白母亲为何哭泣,幼小的孩子茫然地转过身,随着人群走进学校。
他的手指擦过相框粗糙的边缘,细小的木刺扎着指尖,指尖传来微弱的刺痛,却不及被玻璃割裂皮肉时的疼痛。
沈归晚扶起盖住照片的药瓶被,照片上母亲的面容依旧遍布划痕。
从破碎的玻璃中,他抽出那张斑驳的照片。
沈归晚的人生是在从未间断的,bao力和哭喊中开始的。
他从记事起,母亲的脸上、身上总是带着伤,大片淤青的印记像洗不掉的颜料牢牢粘附在她的脸上,将温柔漂亮的面容变成难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