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拾起放在身旁案几上那张大胤律,语气十分坦然,道:“相爷今日提醒记住,等大师兄到自会转告他。不过他这次来帝都,只是准备在露园小住几日,与调理经脉,并未打算入城,因而也不必请旨。”
楚珩停顿下,注视着颜懋眼睛,平静说:“天子影卫首领凌启,也知道此事。”
颜懋眉心微动,眼底顿时有意外之色闪而过。但尽管感到意外,他对影卫知情事似乎也并不怎上心,反而更关注楚珩言辞里前句话,重复问道:“东君来帝都?”
——他说这句话语气很奇怪,并不是惊讶,反倒像是在与楚珩确认般。
楚珩颔首称是,又反问道:“颜相不知道?倒是听说五城兵马司南衙将军与颜相素来交好,太后千秋兹事体大,帝都戒严后便暂时只开南西城门。”
沉默再次笼罩满室。
暮夜渐渐降临,北风更紧,水榭对岸白梅被寒风卷起,掠过半丈湖面,在明灯下与细雪无声纠缠。
窗里窗外都是寂静。
良久,楚珩忽然无声弯弯唇,抬起头看向颜懋,状似坦然道:“从前直都以为这句话说是飞花踏雪城剑,但今日听相爷意思,这笔题字写原是母亲。”
颜懋微微眯眯眼,他盯着楚珩面容,这个年轻人神情面色从始至终都是无懈可击,由最开始被强行“请”到花厅里来怒意和不解;到后来与自己说话时透露出不耐与抗拒。
他扬扬手中那张写着国法纸,语气十分自然:“以为颜相是听说风声,所以才先找来提醒二,借以转告给东君,免得他万闲来无事去帝都城里逛圈,南衙恐怕就要被人大作文章,届时不好交
直到他看见大胤律时,方才真正有所动容,但面上惊讶是有,却并不见他露出半分慌乱,仿佛这张载着国法纸只是让他知晓为何会被人“请”到这里缘由。于是放下那张纸后,神情话语就又恢复之前不耐抗拒。
颜懋观察得十分仔细,刚才楚珩在提到他母亲时候,尽管唇角犹然带着浅笑,但言辞间却流露出些许苦涩——开口前那段冗长沉默,似乎并不是心虚之下刻意回避,只是往事多艰,不欲多提。
现在他坐在离颜懋几步远圈椅里,垂着眸子,长睫颤动着敛下来,遮住眼底情绪,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怅惘里,而且并不是在作伪。
从踏进这间花厅直至现在,他每个表情、每句话都是顺理成章,自然到让颜懋心里罕见地产生犹疑,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判断出差错,还是眼前人面对试探时反应太过熟练,神情话语半真半假,教人如何都分辨不出来。
而楚珩也并没有给他思索与分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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