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越把水笼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掩过了他失声痛哭的声音。
千越收拾好,走出卫生间,顺手息了房间里的灯。走到以
父亲突然回过头来,有眼泪终于流下来。他张开口说了什么,千越看清那口形,他在说,“myboymyboy”
他只躲在异国的语言里叫他孩子,却没有勇气叫出来。
千越回头走了。他曾那么渴望做他的boy,他没有给过他机会。他也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千越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黑了天。
以诚醒着在等他。
千越微笑着打断父亲,“不,我们都不走。”
父亲走的那天,千越还是去送了。
小姑娘拉着千越叫他,“云,云,跟我们一起走吧。陪我玩儿好不好?”
千越蹲下去把她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暖得很,颈间还有一股奶香,头发有点儿硬,毛刺刺地戳着千越的脸。
千越说,“以后会去看你。陪你坐摩天轮,我坐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怕了。”
渴望,填满了他童年与少年一天又一天的时光,象是水面上疯长的绿萍,你看不到它的生长,你只看到,一夜之间,它映了一池深重的绿色,那池水中,不会再倒映出蓝天与白去。
父亲再把一筷子的菜放在千越的碗里。是一些清炒的鳝丝,是这家饭店的招牌菜。
可是父亲不知道,千越是从来也不吃鳝鱼的。
他从来就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口味,不知道他的爱好,不知道他的渴望,不知道他的伤在哪里,不知道他的痛有多深。
千越说,“今天还没有擦身。”
千越打来水替以诚擦着。千越慢慢地讲给以诚听,他的妹妹,那个小女孩子,好玩得不得了,白胖的胳膊腿儿,东方人与西方人面容特点的奇妙组合。还有他的继母,善良的意大利女子,他们外国人,见谁都抱抱,也不分男女老少。
千越把水拿到卫生间里倒掉。在水流下搓洗毛巾。
入了秋了,水也渐渐的有了凉意。
悲伤忽然不能抑止,再不能抑止,奔涌而出,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小姑娘亲他一下,在他脸上留下微微的湿印。
“deal。”她说。
千越说:“deal。”
我的妹妹,小小的妹妹。千越想。
父亲他们入关的时候,千越站在那儿看着。
那个知道的人,如今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爱他痛他的心困在无知无觉的躯体里。
千越低下头,把那些菜一样一样地全部吃下去。
父亲开口说话,很是艰难的,“小越……你……跟我走吧。我……替你办手续……很容易的。你可以……继续念书……”
千越摇摇头,“谢谢。我不走。”
父亲说:“是有了喜欢的人吗?你们,可以一起走。国外的条件,倒底要好一些。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