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湖畔绿柳如丝,湖上波光粼粼,游船只,飞鸟成行……
可是此刻,
她目光落在那画中谢春亭,亭中本该空无人,可却不知何时,竟添个女子侧影。
穿着与她样衫裙,梳着与她样发髻,手中还有杯果子饮。
甚至连她被风吹起耳畔浅发,都那样明晰。
无边寂静中,倪素看向对面那张书案,案上放着只纸鸢,她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拿起它。
这是只莺。
他亲手削竹篾,亲手添颜色,从骨到形,无处不美。
他时常个人坐,要安静地看书,要在檐廊底下做纸鸢,像捧清冷雪,日光却怎也晒不化。
倪素临着灯,在书案前坐下,却不防衣带勾在旁匣子上,那匣子方长,看起来是专放画轴,锁扣却没扣紧。
等人收殓,倪素捧着那团好像随时都要消散光,跟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同行。
张府大门她进不去,她便在门外与那些抹泪读书人块儿站会儿,天色很快黑透,可这场雪还没停。
她站很久也没动,身上积雪粒子,冻得她浑身僵冷,她不知道这个人世为什有时候会这样冷。
冷得人骨缝里都结满冰。
回南槐街路上,街边灯影寥落,她小心地将那团光护在怀中,带着它回到医馆。
眼泪如簇,毫无预兆地跌出眼眶。
此间灯影明亮,倪素抬起手,那团漂浮,淡白光,又落来她手掌。
她想起今日刑台之上,想起张敬说那番话,想起徐子凌不顾切地俯身挡在他老师身上。
她忽然发觉,
那落下来断头刃,不止夺去他老师性命,也将他,又杀死次。
她放下纸鸢,抽出勾在锁扣上衣带,打开那只长匣,里面静放着幅画。
倪素认出那是之前她与徐子凌在永安湖游湖时画那幅,那是她亲自请人装裱。
倪素伸手触摸它。
半晌,才将它从匣中取出,解开系带,在案上铺展。
她记得这幅画所有细节,记得当日他在侧,用那支她塞给他笔,描画湖景神情与模样。
推开他那间居室门,倪素翻找出所有香烛,盏,盏地点满整间屋子,然后她便坐在桌前,认真地看着那团光,期盼它能够变成他样子。
可它没有。
“徐子凌。”
她捧着它,唤好几声。
它还是那团淡薄光,悬在她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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