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阿娘说,那是好大个艳阳天,雍州风沙很重,擦得人脸颊生疼,她被夫家人捉住,绑手脚,强按在井口。
“个被玷污女人,尤其是被胡人用过女人,咱们家如何能要?出这样事,你就不该到雍州来!”
婆母脸被日光晒得赤红,那双眼睛如钩子似剜着她肉。
“谁家还能要这样新妇?”
“倒不如死干净啊……”
青年坐在檐廊底下,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子,说话含糊,又慢吞吞,“你之前也给过两个包子。”
“那天就看见他站在你身边,可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徐鹤雪,以为他在幽都呢。”
他说。
“你认识他吗?”倪素坐在另边,闻声偏头来看他。
“不认识。”
“那日,在刑台底下看见他,他扑上去,挡在他老师身上,那时,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徐鹤雪,”青年说着,伸出枯瘦双手比划,“看见你带走他。”
他眼珠动得迟缓,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药篓上。
“你想做什?”
倪素警惕地后退两步。
“他自损太重,凡人药石,香烛,都治不好他。”青年眼睛能够清晰地从藤编缝隙里看见那团莹白光,“但可以。”
“也不知还来这儿做什……”
人群里里七嘴八舌,无不是尖刻利刃。
“没有想再进你家门……”她浑身颤抖地提振声音,然而人群喧闹,无人在意,她又重复,“
青年摇头,咬口饼子,又说,“但阿娘认识。”
“你阿娘是谁?”
青年将半张饼子都吃,才擦擦嘴,说,“阿娘是代州人,十八年前嫁去雍州路上遇见小队胡人士兵,他们将送亲都杀,外祖与外祖母也死,只有阿娘被他们带着,当做妓子消遣。”
“他们是潜入北境探听消息,玉节将军徐鹤雪副将薛怀发现他们,领着军士将他们剿杀,阿娘才算逃脱狼窝。”
青年继续说道,“阿娘家破人亡,无依无靠,薛怀大人便将阿娘带回雍州,岂知雍州那户本要娶阿娘人家听闻此事,便要将阿娘沉井。”
倪素心中动,但对这个忽然出现诡秘青年,她仍保有种谨慎审视。
青年干脆将兜帽拉下去,单薄布巾缠裹着他脑袋,斗篷底下,他身躯瘦得厉害,那双瞳色极浓眼睛盯住她,“有包子吃吗?”
此时街上已没有卖包子食摊,倪素买油纸包饼子给他,他竟也不觉得这刚出锅饼子烫,抓出来块便往嘴里塞。
从食摊到医馆这小段路,倪素才走上阶,回头就见青年站在底下咂咂嘴,他手里油纸包已经空。
倪素只得转身又去买包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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