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日光照着檐上积雪,殿外风声凛冽,炭盆里噼啪作响,孟云献端着茶碗,热烟扑面,他半晌才道,“殿下,您确救很多人性命。”
“如今却还有样棘手事,贵妃虽被幽禁,但往常直随时在贵妃身边那个宫娥被处置前,却提起那吴清茹,鲁国公如今正是抓着这点,若他找到吴清茹……”
裴知远谈及此事,不由道,“殿下,吴清茹留着便是个祸患,您为何不事先将她杀,却反而将她送走?”
侍立在旁亲卫袁罡忍不住开口,“裴大人,殿下原本就抱定为玉节将军报仇死志,若不是官家中风,只怕殿下他也不会活……”
袁罡倏尔住口,顿下,转而道,“殿下放过她,也是因为善念。”
“殿下果真给官家用……”
裴知远坐在炭盆边,却觉得烧红炭火怎也烤不热自个儿冰凉腿脚,他话没说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有些事,你们为臣不敢,”嘉王没有束发,身上穿着件宽松镶兽毛边襕衫,肩上伤痛得他脸色煞白,他先瞧眼裴知远,再看向坐在旁孟云献,“即便是孟相公,您为人臣,也终究有不能为之事。”
无论君父仁或不仁,为臣者,从入官场之始,少有人能跳脱出为臣本分,越是能臣,他便越是逃不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三纲五常。
人臣忠于国,事于君,即便是孟云献,他心中就算清楚新政失败根本原因在何处,他所能做,也只有个“等”字,等君父重新记起他,利用他,再尽力让自己活得久些,捱过严冬,祈盼春来。
“可朝堂之上,善念无用。”
裴知远言辞委婉,但嘉王却听得明白,他放过贵妃内侄女吴清茹,在他们眼中,便是妇人之仁。
“那时不知自己还有命活,那时之所以借金簪事对付贵妃,也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令她饱尝流言之苦,她腹中血脉有疑,所有人都要重新审视她,即便她生出皇子,那皇子究竟能不能继位,也是未
“还有苗景贞,即便是满门性命都攥握在他人手里,他也难以做得更果断些。”
若苗景贞不被人臣伦常所束缚,他手段就会更果断,那碗掺金丹碎粒汤药,也不会等到嘉王亲自去喂。
“你们都在守着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原本也是如此。”
嘉王伸出手,炭火温度烘烤着他冰凉手掌,“可不这做,死就不止是个人,葛让葛大人要死,苗太尉要死,孟相公您也要死,所有与相干,或与子凌相干人,都要死。”
“不怕东窗事发,也不怕为人诟病,这是自己选路,不干净,”嘉王泛白唇微扯,“那便不干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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