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镜中自己张憔悴却清秀面孔,突然就笑。
从来笑贫不笑娼,债主当前,容不得人矫情。
走出家门时,却被人拦住。对方名叫王杰,问他,有尊玉佛要出手,能否在他家拍卖行拍卖。
他迟疑着点头。他只要活下来,体体面面地活下来,无暇去管眼前路将通向何方。
第二年秋天,地方报纸开始刊登仲恒接班人如何力挽狂澜,尽显商业天赋。
只是眼前她笑,是为篮球架下另个人绽放。
原本是两个人见面,却成三个人晚餐。
他还没有开口,叶雪已经担忧地看向他,说知道他家事。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沾点灰,透着风尘仆仆狼狈,越看越碍眼。
再抬眼时,却见她目光落在那个叫程立男生脸上,后者点点头,给哥打个电话,他能帮些忙。
不说话,他抬手将她鬓间碎发仔细挽到耳后:“小雪,你乖乖,好不好?”
她语带委屈:“知道他不再爱。”
“没关系,你有,”江际恒轻吻她头顶,“你乖乖,保证切都会好起来。”
那语气异常温柔,却让叶雪不寒而栗。
江际恒在19岁时,并不相信切都会好起来。
有时天堂地狱线间,只是人们分不清,究竟什是天堂,什是地狱。
程立语气很平静。
没有半分鄙夷,也没有半分不愿,也没有过分热情。但就是那种平静,那种从容,那种得当,刺痛他。
他忽略叶雪脸上宽慰神情,笑着致谢,并拒绝。
他连夜离开北京。月台上呼啸而过风,来来往往人群,有小孩哭闹,有妇人埋怨,有人大声打电话,问钱怎还没到账。千人千面,个中滋味,谁又在乎谁。
回到云南家中,桌上只有母亲留张纸条,说不必找她。医院打电话来,说中风父亲需要他付医药费和住院费。
仿佛夕之间,父亲交好某银行分行长受贿被抓,江家资金链断掉。他在国外学费与生活费无着落,只得回来,眼看着父亲四处求助,受尽冷遇。最难堪是讨债上门,拍着他脸奚落——这细皮嫩肉男孩子,不如去夜总会,替你爸分忧解难。对方眼神里猥琐和掌心湿汗,让他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他在最绝望时用仅有钱买车票去北京找叶雪。
她说有事,约是晚上六点见面。
他按捺不住地先去校园,看到人声鼎沸篮球场上,白裙女孩和同伴激动地喊加油,看到进球高兴地跳起来,那抹灿烂笑容在夕阳里美得夺目。
他想起年少时骑车载着她,山路上洒满星光,她坐在他身后唱歌,唱错词,也是那样开心地笑,吵醒路边栖息鸟儿,惊扰温柔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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