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鹤顶红应声,忽才反应过来:“你出去?”
“出去。”
“不回来?”
“不回。”
还没迈出步子,他又停下。
“对,”他说,“如果公子幸甚于,在路上遇见个人,那人手提八角琉璃灯,头簪金衣玲珑箸,腕缠着黑色皮革,爱穿青灰色锦缎衣裳,烦请公子给带句话。”
黑衣人侧首。
谢九楼凝视他会儿,方道:
“提灯,常添衣,多加饭。”
楼并未说完:“他初到无界处时,说自己来找人。只问他找没找到,他说没有,此后便再没问过——他要找是什人?那人叫什名字?——这些都不问。只怕自己问,再不能装作二人之间没有别人。其实怎可能不问,那个人就真不存在呢?知道他总有天是要去找他。无界处没有年月,可他每天醒来都在计算年月。日子天天近,鹿终究是要走。”
他长长换口气,终于坦然般道:“他不是个能被谁强留住人。甘心在身边,只是因为和那个人长得像而已。也不过是——以次充好罢。”
黑袍子里人垂着头,呼吸又轻又长,还发着冷。
“来这儿以前,辈子活得也算光鲜。不说万人敬仰,左右也有些名头在外。赚身体面和骄傲,到他面前,宁肯分不要。临临,还时常作贱想着,自己要真是另个人该有多好。即使籍籍无名,至少也能尝尝……被他挂念是什滋味。”谢九楼自嘲地笑笑,“世间万般,唯个情字道不出由来。”
“有由来。”
鹤顶红盯他阵,慢慢自船中坐起:“同你起。”
提灯拿块奶疙瘩放进嘴里,面嚼着,面抬脚欲走:“不必。”
“同你起。”鹤顶红翩然腾身上桥,“欠你条命。”
坐地之人待谢九楼远去,渐渐蜷缩身体,不多时便冷得难以自持,卧倒在地,怀中紧紧抱着那袋奶疙瘩,抖如筛糠,久未自立-
黑袍子行经冥桥时,鹤顶红正拿手指头绞着系在另只腕上巾子玩。
“提灯。”
他眼认出人来,朝裹得密不透风斗篷里喊:“今日不送人?孤剌剌出去,接谁?”
黑衣人止步,面向桥下,扬头露出点削瘦下巴:“没谁。今日出去。”
“什?”谢九楼恍惚以为自己听错,“公子刚才说什?”
对方没有把话再说遍。
谢九楼看向斗篷等半晌,明白这是等不来,便将身起,却没拿走那袋奶疙瘩,两手空空走上回去路,剩另个人还坐在那里。
他走出不远,又回头叮嘱:“此去娑婆,迢迢路远,公子定保重。”
坐在原地人冲他略点头,谢九楼便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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