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不及防错开脸,抬手揉揉眼睛,提灯见状立时问:“可有不干净东西进眼睛?看看。”
“没事。”谢九楼摇头,还揉着,“水珠子罢。”
“谁晓得他瓶子里头水脏不脏。”提灯仰着头,扒拉他手,“还不舒服?”
谢九把手放下,眨眨眼,眼角被刚才揉得略微发红:“真没事。”
“你也太紧张。”楚空遥原本在看仪仗,中途乜斜过来,“那水是什东西?是无相观音舍去真身。咱们身在娑婆万物众生,是灰,是泥。条命没,玄者尚且能留个骨珠,运气差点,寻常人直接就随风散,魂儿都不能转世投胎。观音是怒火悲汤中熬出唯滴甘露,舍点角末下来,给咱们这些泥点子,就能医死人肉白骨。真不真自不必说,你瞧着满大街,谁不是削尖脑袋凑上去想沾点那‘脏水’讨个吉利?也就你,滴点到你家谢九身上,哪里就晦气死?”
好,他们也诚心供奉,可个得道成神故事看万遍也总会腻。倒是本性难定观音,无论供奉后果是降福降祸,反正越难捉摸,越有追随者愿意探索。
谢九楼与提灯上穿城大道,道上已是万人空巷。
寿诞过举城共庆第轮,眼下晌午,便是观音游城。
但见百姓挨挨挤挤分列大道两侧,正是人头攒动,喧哗盈天之时,长长大道头,该是城门前拐角,远远走来队仪仗,皆做神仙打扮,五花八门,通身无不是金翠辉煌。
——是城里班子,年年这些时候便换戏服,游街演出来。
谢九楼转头,还没开口,那边鹤顶红已经撇嘴替他道:“少啰嗦两句吧。”
提灯没什反应,又往街上望,当真那些百姓都个挤个地往前靠,巴不得多淋点观音琉璃瓶里洒下来水。
倒是谢九楼,这次真切看见,那观音面具,确实是白白净净块铁饼。只怕面具下人,目难视物姑且不论,光说喘气,就够不好受
打头两个尊者双手各举把金顶宝盖织锦龙凤伞,身后是各路观音座下神仙大士,有俊美至极,有丑陋不堪,大概是配合传说中观音至善至恶性情,侍奉者中也没有个略微平庸打扮,不是美得出奇,便是丑得难以入目。这些神仙真实性并不可考,只怕大半都是民间杜撰。
往后便是观音。
只见十六人肩抬无盖大轿,名“万象斋”,轿中绚烂夺目,观音端坐莲台,身披四层织金白绡,右臂佩戴着六环紫金臂钏,手持琉璃瓶,头戴面具,难辨雌雄。
谢九楼定睛看,那面具上竟是白茫茫片,别说雕刻五官眉眼如何,连个孔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眼花,还待再看,莲台上观音扬手,便有水珠子溅到他眼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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