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上下瞄他,伏在沙发扶手上不说话。
“奶奶她们呢?”莫名其妙就被他看得脑门拱火。李鸢得想着彭小满,才能忍着不上去抠周文那俩盯着他眼。
周文指指房里:“卧室,等着你呢,大孙子。”
进卧室便股扑鼻烟味,甚至雾蒙蒙层淡灰色,跟蓬莱仙境似。李鸢皱眉,看林虹拿着纸笔端坐在床边单人沙发上,神容冷肃;林娜端着碗鸡汤,夹着根烟,偎老太太身边,散焦望着脚尖;老太太低头搓手,抿嘴不语;夏青翘脚聊着微信,对着手机眯着眼直笑。
李鸢简直想撂下东西掉头走。
说:白他妈在浴室做那多心理建树,《离骚》都快背完两遍!
李鸢奶奶家在市委家属院,好在青弋就这大地界,骑车过来趟,十二分钟路程。遵林以雄嘱咐,收他微信红包,搁门口超市给老太太买点儿补品。
虽然不及筑家塘,但李鸢对市委家属院还是挺有感情。林以雄李小杏都忙,小学李鸢总被接来爷爷奶奶家过周末,有老爷子管控,老太太很少当长孙子面张口闭口说什林家李家昏头话。
李鸢小时候野,蔫坏,皮成只猴儿,纯属给李小杏宠坏那挂。老太太总买好奶糖水果塞满李鸢口袋,开好电视调好频道,把人稳稳安抚在沙发上坐着,再系着围裙钻厨房里烙饼。李鸢能老实住十分钟才有鬼,后脚跟着进厨房,脚踢翻油瓶就跑,被老太太横着擀面杖满屋子追着打。老爷子遛弯儿回家,进门看,把李鸢往背后护,胸`脯拍“啪啪”响:要打打别打大孙子!
又或是夏天,青弋西瓜上市,老爷子回回叫小贩送满整蛇皮袋麒麟瓜供李鸢周末来吃。老爷子以前戴军帽,和当书记时老部下块儿又总被喊“老首长”,李鸢便偷偷记下,趁人不注意,拿挖干净半只西瓜皮往他头上罩,也没大没小地喊“老首长”,辈子雷厉风行老爷子,却从来不生李鸢气。
原先,真是个不错停泊良港,温煦,有味儿。后来搅上太多说不清人事,迳阴沉复杂起来,便变味儿。李鸢搁楼梯口抽完支烟,才踩灭烟头,上楼进门。
门推就开,李鸢鞋还没换就头皮炸——周文在客厅把玩着老爷子留下来肩章,两杠三星,副师职。他摆明对林家家产没丁点儿兴趣,唯独这几个小玩意儿,他特喜欢,特想要。老太太不给。
李鸢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打招呼。李鸢是不想,点儿不想再沾他这个乖戾古怪,还差点儿对他图谋不轨堂哥。
没成想周文倒挺大方,听开门动静,撂下肩章冲李鸢吹口哨,牙套摘,笑开嘴齐垛垛白牙,又染头紫毛:“哟,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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