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苍冬再一次发现他的父母确实是为孩子操劳奉献的大好人,只是这个对象从来不包括他。
他当初高中怎么没有人帮他筹划学个特长来升学呢?
他现在出了社会怎么没有人想着支持他供一套小房子,为了以后成家呢?
何苍冬还记得当时自己在家里一下子笑起来,跟他们好好的哭了一场穷,说自己实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连买回来的礼品其实都是借的钱,拿给村里人看的。
他在工地打了人,要赔好几万的医药费,如果家里能帮衬一点就最好了。
道池迟陷入了很多破破烂烂的回忆里去,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前两天还热乎呢,今天一下子就这么冷。”
池迟抬眼看他,虽然没有搭话,但是何苍冬知道小结巴老板有在听。
“我跟你说哦,去年我在北方,这个天已经开始下雪了,那个活又赶得及,包工头还是个黑心的,只要不是下大雪就喊我们上工,你想大冬天拿钢管,那不得给我们肉都冻上,没办法只能戴手套做事,可是手套一带,做活就慢了,每天都累得慌,还有个工友踩滑了掉下去,这么大个人还不就是开发商五十万打发了……”
“安全带?”池迟也是一脸惋惜,“不是有……措施?”
“那玩意儿带了做事慢得很,我们很多就是上头来检查工作的时候带带,平时就这么上……”何苍冬说起来还在自嘲,“都说累不死的木工,晒不死的钢筋工,烫不死的电焊工,脏不死的抹灰工,憋不死的塔吊工,熬不死的水电工,气不死的信号工,毒不死的油漆工……不怕死的就是我们架子工了。”
果不其然,他像送瘟神一样被家里送走。从此每年过年即便他回家也不会带任何东西回去,他挣的钱再也与这个家无关,他的家人没有他这个儿子
“要……带!”池迟加大声音努力拍了拍何苍冬宽阔的肩头,“要命的!”
这本来也许是可笑的,小结巴说两个字都要磕巴一下,还要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盯着他,可何苍冬却突然有点感慨。他早忘了被人关心的滋味了,作为家里最不招人待见的二儿子,从来没有人会管过他的死活,干上架子工之后,他第一年过年也踌躇的回了一趟家。
寒冬腊月不出工,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半是炫耀半是忐忑的回了家。
他能挣钱了,出息了,并不比他的兄弟们差什么,他本以为家里人也会为他自豪高兴一次。
结果没有人关心他怎么当上的架子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工作累不累。他们关心的只有他的钱能存多少下来,能不能帮他面临大学毕业的大哥在城里买房好找个城市独女结婚。他们关心的只是他能不能负担小弟县城中学的培训班,最好是学个艺术,这样即便是成绩不太好,以后可以走艺考也读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