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萧陵轻声打断他，“我心中早已无恨意。”
谢玹一愣。
萧陵抬手将谢玹垂下来的碎发挽至耳侧，微微错开了眼。
他年少轻狂，跟着萧慎独走南闯北的时候，心中的理想万千。
他想做一个顶天立地，为国捐躯的好男儿。可后来他发现，茫茫世间，不是每一片土地都值得抛头颅洒热血的。
直到凤九渊的出现。
而现在，他把自己这个秘密，又告诉给了萧陵。
萧陵听得很认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如波纹荡漾开的火光里，他的目光温柔得不像样子。
“……先生。”
“先生！”
萧陵回过头来，示意谢玹继续。
“我……”谢玹顿了顿，“我的人生的确重来过。”
这是个秘密。
但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秘密。
深沉如凤九渊，在梦到前世记忆的时候，也会深陷怀疑自己的风波中。若于现世中，有人听见旁人说“我是重生而来，活了两辈子”这句话，恐怕会大声嘲笑这人是个疯子。
地撩开下袍，凑近去看伤口。
其实并没有多少裸露的伤口，那些陈年的旧伤，即便当时再刻骨铭心，如今也淡若无痕。剥夺他正常行走能力的，是藏在内里的，与心口的伤。
看着看着，谢玹想起了前世。
离世的前几年里，他常常梦到死于他手下的冤魂。谏言的臣子、垂老的将军、新任的敢于直言的青年、温柔的哄他入睡的宫嬷。
但他最常梦见的，还是萧陵。
志气被
从恍惚中抽身，萧陵眉心一动，才发觉自己刚才走了神。
他深深凝望着谢玹的眼。
那一双极其漂亮的瞳，让人看了一眼便难忘。
萧陵稳了稳心神，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知先生对谢氏恨意滔天，不送他……”谢玹顿了顿，笑着改了口，“不送我们入地狱难消心头之恨……”
若人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
但谢玹还是讲了。
他把自己如何从冷宫中出来，如何得到皇帝的信任与宠爱，如何在争斗中被当做随意丢弃的棋子与傀儡，又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一讲了出来。
刚回来时，谢玹是孤独的。
他偶尔会跳脱世外，用一种旁人的视角去看待一切。他会觉得眼前可触碰之物是假的，所念所想亦皆是他的臆想。
人活一世，总会惦念着那点温情。即使处在疯魔的状态，谢玹在面对萧陵时，依旧耐心地压抑着,bao戾的性子，去问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会一一给他送来。
要说前世的萧陵对谢玹有多恨……或许是没有的。
萧陵恨的只是这座江山。
这一世无疑也是。
谢玹想了想，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缓缓道：“先生还记得，我曾问过你，若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如何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