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耶在禅定时,神识步踏入十法界,不闻外音,如此就是整天。想来,若非那罗耶身入微尘,怎会洞悉无量众生,对方虽不曾离开耆阇崛山,未尝没有普渡世人。
可是,这天下苦难如此之多,佛能拯救多少众生,又能替众生承载多少苦厄。
伏在空中盘旋良久,想不明白问题越来越多。他望着地上具具死去人,想到,这些人都有颗心脏,而他也有颗心脏,他们心脏会停止跳动,而他也会停止跳动,那,他与他们之间有何分别?如果有朝日,这奋力挣扎在尘埃里是他,难道他就不会对这绝情天地充满怨恨?
伏想很多问题,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还想起有天,他在菩提树底下问过那罗耶句话。
那位老妇人也死,不是伏动手杀,她怒急攻心,淤血不断涌上喉头,活活地把自己咳死。
她最怨恨那个仇人,仍然盘旋在天上俯瞰着她。
她直直地倒在地上,骨瘦如柴,抱恨而终,两眼还在瞪着天上伏。
秃鹫拖着长音发出喑哑叫声,鬣狗欢快甩着尾巴,就连地狱恶鬼都暗暗地垂涎这里,渴望带着铁锅上来肆意烹食人肉。
不久之前,伏想把害死雪球人碎尸万段,则老妇人对他也是如此痛恨,不同是,他可以轻易实现,对方却至死也不能伤他根毫毛。
他说,那罗耶,经中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是什意思?那罗耶回答他,言下之意是众生平等。无论善恶还是恶根,富贵还是贫贱,强悍还是弱小,对众生慈悲不需要有缘由,也不需要有分别。
他听罢笑,问那罗耶,所以纵然是孽障,你也愿意救?那罗耶说,是。他说,可你救好,却仍然是个孽障,该怎办?那
伏环视着这惨绝人寰乱葬岗,地上双双不能瞑目眼,宛如柄柄刺向天空剑。他辨识着那些淌血泪眼眸,当中有愤怒、痛苦、哀伤……他体会到寓于微尘之中情感,听懂困在樊笼之中嚎啕、唾骂、苦求。
人间是场炼狱,众生陷于水深火热。感情羁绊让他们脆弱心如被刀割,身体羸弱让他们呐喊湮没于黄土,然而,他们又蕴藏着强大力量,在神魔之中比肩屹立,不折不屈,千万年仍不亡。
正是这股无名力量,牵动伏心。他分不清是自己心在颤动,还是那罗耶佛心使他如此,是他自己在感伤,还是那颗佛心在替他感伤。
若是佛心作祟,原来,佛在俯瞰世间万物、倾听众生疾苦时候,心中竟如此悲悯。那罗耶总是没有表情,对任何事都没反应,伏以为佛高高在上,独受供奉,不渡苦厄,否则,这五浊恶世为何不被佛所救?
也许是他误解那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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