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正是日暮西下,映得大地血红片,平添几分腥涩。地上砂石还冒着腾腾热气,带出让人焦躁戾气。
赵虎让人找把瘸腿椅子咣当搁在校场上,翘着二郎腿斜楞着三角眼打量圈眼前流犯。
路上风餐露宿显然已经将这些人折腾得不成人样,那手腕脚腕上俱是被镣铐磨出厚茧,个个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全都副死老婆丧气样。面对赵虎打量,个个也没什反应,偶尔眼珠子转转才能瞧得出是个活物来。
赵虎啐口,伸出黑黄粗大手指头指着这批流犯道:“从今个儿起,你们就得跟着爷,别没有,规矩是要学学。别总惦记着从前怎样,老子从前还吃过官粮哩,现在不还是在这里待着?瞧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免得吃苦头!既然是你们头儿,免不得要照顾着你们些,你们也合该懂点事。”他刻意在懂点事上咬重音,让人心下明白。
流犯里早有俩懂眼色将身上所剩无几值钱东西恭恭敬敬地奉上去,惹得赵虎呲牙笑,心道倒是有几个有眼力劲儿。
塞北荒凉,史官难书。
孤雁飞过天际,掠出长河落日。炊烟在墙头摇摇晃晃,被塞北风吹即散。
郑百户沿着城墙溜圈,踹得几个偷懒小兵龇牙咧嘴地求饶,这才算罢。正准备下城墙,就瞧见远远行人携风尘而来,他眯着眼看会儿,不等说话,旁什长赵虎抢着道:“哎呦呦,不得,这是上京来官差吧?”
郑百户仔细瞧眼,从鼻孔里哼声:“你可看清楚,诏狱出来。”
赵虎咂舌:“大人甭说,还真是……”
不少流犯脸色沉下来,这路上都给押解官差搜刮差不多,还有几个能掏出来?赵虎身旁两个兵痞子过去搜罗值钱东西,若是有交不出,当即二话不说就是耳光。时间人群里噤若寒蝉,个个忙将身上仅剩物什都交上去。
众人心中会意,但凡是诏狱出来,哪个不是高官子弟犯大事被剥官贬为庶民,这些人都个样,要经这路流放早已怂得要命,要就是心比天高还惦记着自己从往荣华富贵。不管是哪种,都不是省油灯。
郑百户见多,也就见怪不怪,摆摆手道:“交给你。”
赵虎双三角眼挑挑,咧嘴笑,露出口黄牙,点头哈腰道:“得嘞,您就瞧着,保证给您训得服服帖帖。”
郑百户懒得理会赵虎,这厮是地地道道地痞无赖出身,平日里怎折腾新兵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偏这塞北就吃这种狠劲儿,赵虎又是个机灵,倒也得眼。
赵虎得命令,片刻不耽搁招呼诏狱押解官差后,就命人将这批流犯领到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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