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良霁稍微起些心思——
五日后试半成品样衣时,宿良霁已不在宫中,但当时到底是皇帝命令,他猜斐青会登门宿府。
管家前来禀告宫中尚衣局管事求见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心底隐约升起些许喜悦,朗声让管家请人进来。
只是这股藏于心底喜悦到底没维持多久。
进门来并非斐青,而是个眼生衣女。
斐青不知从哪儿捏出来根针线,“手抬高,等会儿扎到肉可不怪。”
少年手极为灵巧,针线穿衣而过,半指长破口很快收束,最后线头扯,衣袖恢复如初。
斐青又掏出把折叠小剪刀,宿良霁这才看清,对方腰间系着荷包中装不是装香包,而是针线小剪刀之类织品工具。
随着声“咔嚓”,少年声音也响起:“宿大人,好。”
依旧是寡淡如水语调,与最初鲜活截然不同。
面上也没给男人留好脸色,皱着鼻子双手环过宿良霁腰,掐住卷尺刻度后很快松手退开老远。
脸丑地报串数字,见衣女全部记录好,他转身跟皇帝复命:“皇上,臣已为宿卿量好尺寸,下午便去取库里浮光锦织造,若无事吩咐,臣先告退。”
“哎,斐青。”皇帝没让他轻易走,终归是九五之尊皇帝,斐青平日不惯谄媚于他,他倒是喜欢这气节,但今日此时,荷塘池畔,众目睽睽,他总不好轻易放人去,有损帝王威严是大忌。
“宿卿左衣袖处不小心破道小口,等会还要与朕游湖,总归是不太体面,你恰好过来,便帮宿卿缝补两针再走。”
斐青面色僵,宿良霁倒是敛眸看不出太大惊讶。皇帝始终是皇帝,无论他和颜悦色还是阴狠,bao戾,相伴之时都不可松懈。
宿良霁回过神,突然有点烦,微不可察地蹙眉,但到底没说什别。
斐青替他整理好衣袖,抚平每缕褶皱,尔后去跟皇帝复命。
这回皇帝没为难他,下马威也给,轻轻挥手叫他退下。
宿良霁看着斐青在众衣女簇拥下离开,背影笔挺,气质仍旧有几分倨傲。
他回想起少年抬头仰视他时清亮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淬毒钩子似,像只高傲猫儿,张牙舞爪得漂亮,撩拨人心而不自知小模样。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种落到身上,你都得受着。
斐青显然也不是个纯粹莽撞无知傻子,宿良霁也不相信能得皇帝青眼人不懂察言观色,果然,少年片刻僵硬后敛神色,低声道:“是。”
少年起身后朝他走来,眉眼耷拉着,瞧上去兴致不高。
“抬手看看。”斐青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
宿良霁也照做,他左边衣袖袖口处确破道小口子,方才没注意被路边枝杈划破,应当不难缝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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