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打开门取出只陶瓮,就着月光把碎片点点拈起在清水里洗净,拭干后小心翼翼放入瓮中,又把零落莲心粒粒捡起泡入水中,漂去浮上来血腥,如此几次,待莲心干净清洁,放到只瓷盘里晾着。
他做这些事花足足半个时辰,举动都特殊慢而仔细,偶尔仰起头来,银质面具映着月光有些闪烁,仿佛落满脸泪。
待第三天傍晚时分,沈墨钩来找苏小缺,见他静静趴在床上,脸色白得跟鬼没什分别,掀开被子看,裤子上仍沾着些血迹,不禁蹙眉道:“怎还不见好?”
苏小缺淡淡道:“再过两天就好,爷要是着急,将就着先用也没关系。”
沈墨钩见他死大半模样,倒不忍逼他,只随口问道:“崇光呢?”
不清什滋味,怔怔看半晌,方捧起碗出门路向西,往魏天竹舍而去。
他那处伤势甚重,施展不开轻功,勉强捺下性子步步缓缓走着,满路花香媚色也不放在眼里,走个多时辰,才到竹舍前,疲累之余,已感觉臀缝腿侧粘糊糊有些湿意,伸手摸,果然满手指血,想到那天与沈墨钩起种种行状,不由得立住脚扶着株修竹,良久自嘲笑,把沾血手在衣襟上擦擦,推开竹门进小院。
只见院子里竹影离离,鸡鸣嘈嘈,屋门锁着,魏天却是不在。
苏小缺抱着碗走到屋门前,把碗轻轻放在门口青石阶上,谁料那群鸡天没吃饭,饿得急眼,再加上鸡眼哪有什眼聋?看到只怪漂亮碗,也不管它甜白、釉印、六瓣、葵口,只当是个鸡食盆,只嫌小些,纷纷鸡腿狂撇,乳燕投林扑将过来。
那只碗薄胎精巧冰清玉洁,那禁得住如此狂蜂浪蝶式爪扑喙啄?时就萌死志,乒乒乓乓就碎。
苏小缺道:“去医舍给拿药。”
沈墨钩踱开两步,道:“会儿就跟走,住那里,也好常加指点。”
那群鸡不知死活,也不看看苏小缺脸色,直奔着散石阶莲心就去。
苏小缺腔愤恨郁闷羞耻痛楚正无从发泄,见这群鸡如此,bao虐悍恶,忍不住勃然大怒,怒之下,浑然忘屁股正疼,指掌翻舞处,时鸡毛乱飞,鸡声惨烈,鸡血盈阶,鸡尸满地矣。
魏天养这院子鸡也是给苏小缺慢慢吃,不想这些鸡死是死,却是死而不得其所,所谓出圈未捷身先死,长使鸡血落满襟,这世上事端是无法预测不可妄言。
苏小缺胸口起伏眼带血丝,看着碎裂碗,沾鸡血莲心,自己满身鸡毛,悲苦从中来,不觉大笑,不可抑止。
待魏天回来,已是上灯时分,苏小缺早已离去,只剩屋门石阶上莲心碎碗,满院死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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