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没有来得晚,没能买到票,熟门熟路直接去后台。
他人缘好,又是常客,路都有人招呼,后台是用彩棚临时搭起来,到处弥漫着香粉和烟丝味儿,长串裙摆挂成圈,里面便是更衣室。有个赶场舞娘从大簇流苏裙下探出头,金发碧眼,操着口荒腔走板汉话瞧着他笑,西施倒是来得巧,这后背拉链勾住,搭把手呗?
最后还是临将上场台柱把他救出来,对方脸上搽着红,还没上台就已经喝多,看着他打个酒嗝:“不谢,今儿没座儿,想蹭戏就往屏风后头坐着去。”
屏风后头是乐班座位,赵没有听便懂,“不怕给您错弦儿?”
“丢又不是人。”对方摆摆蒲扇,径直走。
拿到读碟机后,赵没有琢磨下这事儿。
如今是25世纪,个三百年前古董,保存这好可能性有多大?
他知道他妹在些地方异于常人,但无所谓,下层区这种地方本就疯人辈出,否则z.府也不会出资建精神病院。只要没有太夸张症状,医院通常不会收治,有病人则是过于正常,与整个层区离谱风气格格不入,于是被区民们视为异端,甚至会自个儿给自个儿办住院。
都是为活下去,混口饭吃,不寒碜。
说到底,什是正常,什是疯狂——正常是唯被允许疯狂罢。
赵没有确实会点弦索,不过他疏练许久,到底捏着分寸。在后台慢悠悠听半晌锣鼓,直等唱到第四本,弯腰去给胡琴师傅敬茶,替支四景曲牌。
扮济公便是台柱,穿着身拼布长衣上台,未开口便有喝彩声。先是数声长啸,待唱出“疯疯癫癫疯疯颠颠”,赵没有忍不住在屏风后笑出来。这台柱生白润,扮和尚着实有点营养过剩,两颊还涂红,活似只醉态艳鬼,不过唱腔倒是厚,两相反衬,倒真有酒肉佯狂癫僧本相。
待大戏散场,
精神病院和猪肉铺生意照常火爆,赵没有忙得脚不沾地,很快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他知道他妹有点不正常——说白,大人眼里小孩儿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青春期嘛。
说不定哪天她就从壁橱里抱出只会飞黄油猫。
最近事儿多,这天赵没有难得不加班,有空到戏院坐坐。三十三层区戏院是下层区最好场子,甚至在整座大都会都很有名,和中上层区不同,戏台子、影院、剧场名目分很清,三十三层所有场子都是锅烩,乱烘烘你方唱罢登场,全部挤在个废弃停车场里,也没有店名,提起就俩字儿,戏院。
进店前他先看眼今天戏码,霓虹水牌上闪亮亮几个篆字,整场连台本戏,挑班台柱是熟人,老生、丑角并演,扮是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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