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想到大平朝中弹劾卓少炎杀俘不仁那些声潮,竟连敌国于此事见识都不如,不禁闷声。
谈仁,大平眼下又何来底气谈仁与不仁。
戚炳靖看向他,道:“如今卓少炎连胜,大挫晋军之锐。看来大平与大晋这纸和书,如今是非签不可?”
顾易不语,神思沉沉。
戚炳靖笑,道:“顾大人,且放宽心。大晋绝不签此和书,顾大人只管
然而这个被裴穆清至死仍挂念着安危卓少炎,弑兄、欺君、以色谋权、残戮敌俘,所行皆为世人眼中大逆、无情、弃德、背义之举,她为尽恩师之报国抗敌之志,为平忠臣良将之冤,为肃清宵小、还朝廷以清明,又何曾顾念过自己声名与性命。
卓少炎眼中顾易,亦是她所认定佞小之。
她如何能想得到,被她如此轻蔑、被她如此憎恶顾易,竟对着她刚残杀他五万兵卒子民大晋鄂王,如此字句地将她之为人与过往和盘托出。
世事之不测与稀奇,再无过于此者。
……
顾易被问,他有没有独自在深夜之中行过路。
顾易不止行过,顾易仍在行着。那路艰险且长,周遭黑暗无边,冷箭四处难防,生死便在瞬。每每在他无望之刻,也会有道明光照亮他前方,令他坚持不弃。
那道明光,是“大事可成”四字。
为成大事,顾易可以直独自在这深夜之中走下去,可以牺牲所有不如此事重要人和物,更可以利用所有能够助他成此大事人和物。
只要大事不败,顾易就无愧且无悔。
烛光夜影之中,戚炳靖无声细聆,神色越发沉而静。
顾易所讲述切,被他逐字逐句地叠在记忆深处那个立在豫州城头身影上,使得她在他脑海中变得愈来愈清晰。
到后来,戚炳靖微微地笑。
顾易睹他微笑,不禁问道:“王爷对她用情至深,竟连她残杀晋俘事都不计较?”
戚炳靖道:“同用情无甚关系。大晋四城守将敌不过她人用兵,城破众降,此是晋将之罪,非她之过。晋俘数众,云麟军难编、亦难养,她下令杀俘,为是绝此后患,为是保大平北境之安。她身为平将,何错之有?又有什资格去计较。”
……
灯苗抖动,北地风入夜即烈。
窗门被风拍得呼呼砰砰,将顾易向戚炳靖讲述话音融进去。
裴穆清尚在世时,对卓少炎诸般评价,顾易皆记在心头。顾易从前没有想过有朝日他会在此情景中,将这些向位敌国皇胄娓娓道来。
卓少炎是何等天姿聪颖,少时在讲武堂习课业时是何等出众,又是如何与沈毓章并为裴穆清最器重两位学生,而裴穆清直至死前,心中放不下仍是性刚烈少炎之性命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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