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朱门哗啦下被人打开,众紫袍玉銙鱼贯而入,列于殿上,纷纷开口道:“陛下。”
她退后几步,悄然望过去,见来者是尚书左仆射古钦、尚书右仆射徐亭、左丞周必、右丞王元德、参知政事叶适、吴清,枢密使方恺、枢密副使何澹
她站在案旁,看着他这张毫不带情俊脸,隔好半晌,才终是开口道:“陛下,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定会平安而返。”
他闻言,略微挑眉,脸色愈发沉黯,仍是闭着眼不吭声。
她轻轻踮脚,伸手将他散乱袍襟整理番,又道:“陛下心里面要是不痛快,就与臣说说话,这样憋着反而难受。”
他把将她手压在胸口。
良久无言。
九五之位,还会露出这种模样。
许是不曾料到此时会有人不禀而入,他才会这放松,直袒不为臣民所知面。朝臣皆知他自从登基以来便常常夜宿睿思殿,西华宫寝殿根本就是个空壳摆设,她更是能够想像得到这段日子来他有多累,眼见他此刻疲态,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英寡听见殿门开合之声,蓦然睁眼看过来。
眉梢犀利如常,眸色淬亮,目光直扫向她脸。
她迎上他目光,轻道:“陛下。”然后小步走上前,弯腰将地上已成狼藉之状奏疏折章拾起来,本本摞好,放回他面前案上。
殿灯烛暖焰摇曳,细烟逶迤尽散,她手被他攥得极痛,可却沉静而立,自始自终未再道字。
她知他向不善多言,可他越是不言,她心中便越是替他难受。她宁可他能够像她样无所顾忌地想说什便说什、想做什便做什,可那又怎可能。他是这天下最不该有所顾忌之人,可他却又是这天下顾忌最多之人。
殿外忽起脚步声,这回却有宫人前来叩禀,声音细小:“陛下,中书和枢府大人们都来。”
他缓缓松开她手,睁眼道:“宣。”收双腿,抖袍摆,坐正身子后,脸上副沉肃之色。
方才怠然神情顷刻间便没影踪。
他姿势没变,脸色亦没变,注目望她好会儿,才又阖上眼,从头到尾都没开口。
可他越是这样面无波澜,她便越是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片翻天怒浪。
登基尚不及半年,北境重路便出此等逆天大乱。是无视他帝威皇权,更是挑衅他容耐之度。依照他那强悍心性,营禁军哗变、占城杀将,当属罪不可赦,若非是乱军掳叩沈知书,只怕他早已下令调兵清剿。
沈知书自幼与他起长大,做皇太子伴读数年间二人俯仰同处殿,其后历太学、入仕直到出知青州前更是他亲腹之臣,此番遵他之意远赴潮安北路任青州知州,却偏偏遭逢此难——
他心中又该是个什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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