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又被梦中声巨响惊醒,他怔忡地揉着眼睛,望着低垂丝绣帐帷,不知那声音来自现实亦或是他梦魇。
他轻轻嗅嗅,辨别帐幔之中各色香气:玉簟下是柔滑锦衾,散发出郁金香独有微带辛辣香气;清凉瑟瑟石枕中传出悠然安息香,他近日总是失眠,太医便让他把安息香藏在枕腹中;花叶缠绕菊花金香球挂在帐角,点微弱红光在其中明灭闪动,淡薄瑞龙脑香暗示着这最后点微光也即将熄灭。
他轻轻地坐起身来,长久地望着那黯淡细小火苗。他又在半夜惊醒,太医们方子帮不他,因为他们都无法阻止乾元殿轰然倒塌。
他撩开纱帐,穿上木屐,缓步走到寝阁门前,拉开门,眼就可望到那簇辉煌灯火,那灯火可接天幕,星辰明月似也在它巍峨高耸下黯然失色。那是白马寺主持薛怀义为太后——不,自四月上尊号后,现在应该称圣母神皇——修建明堂。
三月,魏王武承嗣与梁王武三思出资,令千余名工匠昼夜施工拆毁洛阳宫雄壮华丽正殿乾元殿。太后宫眷和皇帝李旦搬出洛阳宫,住进上阳宫,只将太子李成器留在东宫。
那些日子他总是听到隐约石块落地声音,在他睡梦中传来,在老师琅琅讲课声音中传来,真实或臆想出叮叮咚咚敲击声,冷冰冰地告诉宫中每人,大唐根基正在点点被敲碎。直到天半夜,声沉闷巨响将他惊醒,他赤着脚跑下床来,推开窗子,看到西南方在灯火下片尘土飞扬,十年来他抬头即可见、巨阙连甍洛阳宫正殿乾元殿夜之间不复存在。
李成器身着单薄洁白中衣,赤足在仲春清寒夜晚呆立很久。从此后他总是有些失眠,常常在睡梦中听到宫阙倒塌巨响,可是推开窗子,看见是渐渐耸立而起、巍峨宏伟远胜乾元殿明堂。太后说,修建明堂是当年天皇想做而没有做成事;太后还说,等明年年初明堂建成,她将带着臣子大飨明堂,古往今来能大飨明堂皇帝又有几人。
让李成器夜不能眠还有宫外些消息,散落于各地李姓皇裔们酝酿场以推翻皇太后、匡扶李旦为名庞大战争。为首是韩王李元嘉父子、越王李贞父子,他们伪造李旦玺书,声称皇帝有密旨:“朕被幽禁,王等宜各救拔也”,以勤王之名约同霍、鲁、纪诸王与常乐长公主各自起兵。
这场悲壮又忠贞战役也不过坚持十九天,就被皇太后派去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网打尽。匡复李唐旗号在起义军散乱阵营中,看上去是那灰暗那乏力,数十位皇族赌上性命抗争只做皇太后笑柄,她淡笑着将丘神绩捡回来那封伪造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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