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易之和内侍们出院门,便听见当啷落锁之声,继而整个院落又陷入黑暗沉寂。李成器虚脱地俯卧在那堆霉烂稻草上,他方才受杖时汗透重衣,此时口中干渴难耐,想索口水喝,院中却又无人。他见牢门外地上放着只残破瓷碗,勉强将手臂伸过木栏,拖得尽些,却见碗内干结着些暗褐色之物,月色朦胧下野辨不清是血是泥。他想到王皇后萧淑妃,还有那脚下骷髅,失惊地缩回手,在衣衫上用力擦拭几下,又用尚算干净中衣袖子,揩揩面颊,将脸挪到手臂上,强咬着牙关抑制住阵阵想要呕吐冲动。
尽管已到初夏,地下阴湿潮气依然森森然地渗透进他骨髓中去,浸得他浑身骨头发木。臀上是火烧火燎痛,料来裤子已经和伤处粘连,他知道这样拖下去,来日料理伤处受痛楚更大,却实在无力去将衣衫揭开,也就只得自,bao自弃地任由那疼痛延续下去。
他想起方才张易之寥寥几句话,仍是禁不住胆战心惊地颤抖。他与张氏兄弟并无往来,宫中见面虽然无可避免,却从未有过交谈,不知那双邪魅眼睛,为何能如此明晰地洞察自己心底。若自己执意不肯娶方城县主,张易之会怎做?就这样幽禁他到死,还是会用花奴胁迫他?
东方满月明晃晃地临照下土,毫不吝惜地将清光投射在他身上,李成器心中涌上焦灼无力感,这月光也是照着花奴。花奴此时在做什?父亲出宫,想必花奴也会知道他讯息,定在为他担忧吧?他答应花奴有事会同他商量再做决断,却又次失约。
每次都是他让花奴担忧,这多年,他等着花奴来看他,等着花奴来救他,他享受着花奴付出与美好,却无法为花奴做点点事。他知道花奴和自己将来终需走进红尘俗世婚姻中去,却自欺欺人地以为这半年来欢愉光阴,能持续地久些,再久些。他无数次夜里在战栗幸福与恐惧中惊醒,望着身旁那张俊美含笑面庞,在心中默默向天祷祝:他愿用他此后三十年阳寿,来交换三年无风波烟雨相伴。谁料他时间,也被毫不留情地分割到避无可避。
满院杂草中传来唧唧虫鸣,成为这荒院中唯声响。李成器静听会儿,心中默念道:“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心则降。”他只有在见到花奴之时,心中平安喜乐,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拿花奴怎办。
次日早,太平公主便进宫来,她在蓬莱池中游船中等许久,才见张易之袭白色夏衫,分花拂柳而来。岸边侍奉内侍忙向张易之跪拜,接他上条小船,张易之笑道:“这船自己就划得,你且去。”那内侍不敢违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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