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本不愿多管闲事,刚预备再睡,忽然听到句“崔家”。
大概是在说她和崔芝芸。
她寄住于此,本就藏许多秘密,多长个心眼不是坏事。
青唯起身,无声步至院中,微微思量,个纵身跃上房顶,踩着瓦到正堂,借着屋瓦缝隙,朝堂中看去。
是破晓未至晨,天地团漆黑,堂中掌灯,除罗氏与髙郁苍,当中还摆着几只打开红木箱子。
梦中又回到辰阳故居,她背着剑,提起行囊,迈出屋门。
“你走!走以后,你就再也不要回来!”
青唯顿住步子,语气涩然,“也没想过要回来。”
“好。从今往后——”他形单影只地立在她身后,愤然又难过,“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要认这个父亲,从今往后,你就不再姓温!”
……
因为罗氏担心崔芝芸,把她接去正院东厢,因而只余青唯人。
屋中陈设还是她来时样子,只多出个行囊,青唯洗漱完,换过干净衣裳,又把所有物件儿应收回到行囊中。
这是她这些年常态。从个地方辗转至另个地方,匆匆停留,随时准备离开。
青唯吹熄灯,合衣上榻。
闭上眼前,耳边浮起薛长兴那句——
罗氏侧首坐在旁,面色不虞:“待会儿天亮,你就把这几只箱子原封不动地抬回去。”
髙郁苍状似为难:“他听说崔家姑娘到京城,连夜备上聘礼,说到底都是心意。与江逐年同朝为官,收都收,再还回去,这叫什话?”
罗氏冷言道:“芝芸没家,就是她母亲,江逐年送来这些不值钱聘礼,究竟是何意?他若嫌仓促,来不及准备,不知先拟份礼单吗?”
“你可知把聘礼退回去,等同于退亲,芝芸好不容易来京城,总不能不让她嫁。”
“却又如何?如此怠慢,不如不嫁!”罗氏厉声道。她顿顿,语气重新缓下来,“况且,
中夜起风,随着父亲斥责起灌入耳中,青唯睡得不沉,甚至能分辨出哪些声音来自梦外,哪些声音来自梦中。
梦外闹极,除夜风,似乎还有人在争吵,竟不如她梦更安宁些。
青唯陡然睁开眼,侧耳听去。
外间果然有人在吵。
声音是从正院传来,虽然极力压制住,但青唯耳力好,只肖稍稍听,便可分辨出其中人是罗氏,另个声音陌生且沉郁,应该是昨晚刚回府髙郁苍。
“洗襟台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
青唯在黑暗中盯着屋梁。
如果事事入心,人是无法往前走,往事常常循梦而来,已然不堪重荷,她经年辗转,倘若不能在清醒时卸下负累,如何不断地将自己连根拔起,奔走利落?
青唯闭上眼,很快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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