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至今日,当苏时雨穿着绯袍,以退为进要为请立方功德碑时
齐帛远道:“其实你昨夜不必特意派人送信,苏时雨早已托人与带话,道明她是谢煦孙女。”他笑道,“你担心过,她到底是谢煦之后,虽身为女子,承她祖父之学,加之多年官场历练,已可独当面,或许有天,她能如谢煦般算无遗策。”
柳朝明冷笑道:“倘若谢相当真算无遗策,当年‘相祸’将起,他为何避于蜀中不逃?是算漏自己会累及家人惨遭横祸吗?”
齐帛远道:“这世间障眼法,大都脱不开个‘情’字,谢煦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不信皇权会彻底改变个人心,所以他避之不逃,他要看看朱景元会做到甚地步。”
他说着,忽然看柳朝明眼,淡淡而笑:“就如你也样,以你智谋,难道看不出苏时雨早留后手,可你还要多此举地知会声,为甚?仅仅因为你曾与孟良许下诺言吗?”
柳朝明未答这话。
他还没走出去,齐帛远又叫住他,说:“柳昀,你其实还是常笑些好,日后在这里,你不必掩饰自己。”
柳朝明将信将疑地看他眼,抬步走。
时隔经年,当初那个无波无澜得像汪江水少年已长成静如深海,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都察院首座,唯有在齐帛远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
柳朝明接着方才封藩削藩话头,续道:“就算朱悯达能顺利登基,接下来免不要动干戈,征伐战乱,民生刚稳固些又要堕于水火。真不知朱景元当初抢江山来做甚,为看他哪个儿子打起来更厉害些?”
齐帛远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机锋:“‘就算’?甚意思?”
当初他发现苏时雨是女子,让她避于杭州时,她也曾问过句:“大人图什?是老御史临终前,大人承诺过要照顾?”
而彼时他心中觉得是,可时间,又觉得不像是。
柳朝明是明达之人,他大抵猜到那丝“不像是”意味着甚。
可他也是寡情之人,这所谓“不像是”,恰如方落入河池片浮叶,风来,被圈圈涟漪荡开数尺,等风停,便缓缓沉入水底,他只要不在意就好。
他直以为,镂刻于苏晋骨血中坚韧与通透,最终会令她走上与老御史样路。
柳朝明又讥诮地笑下:“文远侯不避世?”
齐帛远叹声:“罢,为点旧情,陪几个故友争半辈子江山,非所愿也,日后,就留给你们罢。”他说着,忽而淡然笑,“知道你离开奉天殿后,陛下单独问甚吗?”
柳朝明想下:“苏时雨?”
齐帛远道:“他问,谢煦除个孙女,可还有甚后人。”
柳朝明眉头微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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