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当是在骗你。”柳朝明道,冷玉似眸子火光乍现,“倒也想问问,仕子闹事时那个义愤填膺苏时雨哪里去?许元喆去世时不甘不忿苏时雨那里去?彼时你心中不曾痛恨过那个高高在上掌权者?你后来辛辛苦苦为东宫谋划时难道忘朱悯达是个什样人吗?他对那些无辜枉死仕子,对那些慷慨赴义义士有丝同情心吗?他没有,他只顾着想怎利用此事将朱沢微军,好好巩固他储君位。你祖父就是谢相,当年废相惨状你切身经历,你是想扶朱悯达这样个人上位让杀功臣诛仕子这样事再来次?
“何况眼下藩王割据,广西带天灾连年,岭南流寇四起,民不聊生,北境,东海,西北边疆,更有外敌虎视眈眈。当年诛杀功臣后能征战之人几何?你说朱悯达若上位,是攘外还是安内亦或者先保住他龙椅要紧?朱南羡倒是帅才,但朱悯达在他回南昌前,可是命他在南昌整军待命,若朱沢微打来就进京勤王等闲不得离开?准他去西北征战吗?”
柳朝明说到这里,忽将语气缓,脸无所谓似地笑笑:“自然,也不是什好人,你可以觉得手段卑鄙,肮脏龌龊,倒行逆施,你认为拿老御史名声骗你也无妨,栽赃沈拓是做,朱沢微要杀朱悯达,确也事先知情,没必要解释,你既已不同路,从今以后,你走你阳关道,过独木……”
话音戛然而止,嘴角讥诮笑意也蓦地僵住。
因柳朝明
避争斗也没有错,即便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想要讨回公道为沈府洗冤也没有错。
可她分辨又有什用呢?
苏晋觉得柳朝明至少有点说得对——皇权分割势力林立,她深陷旋涡,已有自己立场。而她既站在自己立场,便不该与他分辨何为正何为善。
身在旋涡,就该有旋涡中规则。
而她所谓“正”,他所谓“正”,难道只能存于这旋涡之外吗?
苏晋只觉自己仿佛在行舟途上触礁,被道暗流卷入水底。
心中雾色茫茫,人间风雨连天,她曾自暗夜里窥得抹月色,乘舟奋力而行,摆渡千里万里,却眼见着这抹月色随火光分去,化作场海市蜃楼?
苏晋轻声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大人心中道在哪里?”
柳朝明别开目光:“你已是道不同。”
苏晋道:“当年许元喆冤死,大人曾拿老御史之言激励于,告诉身为御史,只能直面这样挫难,纵然满眼荒唐,也当如老御史般,暗夜行舟,只向明月。言犹在耳——”她顿顿,字句道,“言犹在耳,当初明月又在何方?当大人是同路人,大人呢?大人至今都在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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