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又回京,穿绯袍,做左都御史,要彻查天下屯田案……”
杯碗里余下星半点酒水浮浮荡荡,恍然映照出她清浅笑。
她总是这样笑,不是很开怀,却真挚到骨子里。
所以他回去又怎样呢?
他阿雨,从来不是般女子。
帐子里火色烈烈,照在光可鉴人酒坛子上,折出雪亮光。
朱南羡虽能饮,但并不嗜酒,他这个人,除少年时张扬些,眼高于顶些,真是没什毛病,而路挫骨沥血走到今日,连初初那点儿飞扬跋扈劲儿也要敛尽。
他拾起酒坛子,给自己斟碗,仰头口饮尽。
酒真烈啊,在喉咙里要点起烟霞。
空荡荡酒碗映着双眸,半晌,朱南羡笑声:“从前问过她,做御史,很好吗……”
落,重情重义,只有朱南羡这个,可惜这样性子,生在帝王家,还是嫡出,日后真是要苦他。
把思绪从往事里唤回,齐帛远道:“你要夺位,本就是场豪赌,天时、地利、人和,缺不可。你今日若非走到生死存亡步,不会来请老夫出手。而老夫,便只这个条件,保下朱晋安。”
韬光养晦,忍辱负重,薄情寡义,雄才伟略,朱景元真是好福气,生朱昱深这个这像他,又不这不像他儿子。
只盼他日后能虚怀若谷,能古今帝王所不能,胸中容得下江山,容得下万民,也容得下自家兄弟方立足之地吧。
至夜深,西北又起风沙,庆功将士们酒酣兴盛,行起酒令来。
她若就此褪下绯袍,跟他漂泊他乡,纵是能够相守,但心中存未完成之志,必会留下生憾恨吧。
朱南羡有些惋惜,怎也想不出两全之法。
可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也无法如柳昀朱昱深般善断善谋,无法如青樾与阿雨般多智多巧,他只能将眼前事做好,当藩王,便造福方,做
那是景元二十四年,他从南昌回京,她巡按归来。
彼时她答,拨乱反正,守住内心清明,不必再浑噩度日。
她每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上。
那时他就知道,她已找到此生该走路。
因此后来他落难,成为东宫太子,直到登极为帝,亦从来没想过要将她拘在后宫,拘在身边。
军帐中,朱南羡听完阙无话,却扶着酒碗沉默不言。
阙无道:“晋安陛下,诚如末将所说,陛下对文远侯有诺在先,无论如何都会保您性命,他遣末将来西北,不过是心中存问罢。”
他说着,顿,“陛下想问您,可愿回京?”
朱南羡心中微微动,回京?
“回京,然后带着苏大人离开这朝野是非,日后放舟江海,去到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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