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枚精致小巧、染成丹朱色竹管,光洁纤滑表面表明它曾被人如何细细摩挲。沈遇竹怔,接过竹管细细端详。“这确实是年少时赠予秦洧师弟东西……”睹物思人,他轻轻叹息道,“别经年,山长水阔,未能相聚,想不到师弟已然有这大徒儿!秦洧他……他过得好?”他垂下眼睫,脸上泛起追忆往事温柔笑意,又问道:“他夜里还时常咳嗽吗?平日用餐时……还是只吃鱼、不肯吃肉?”
屏飞羽虽有料想沈遇竹定会对素昧平生自己有所问询,却没有他想到关注竟都是这般琐屑之事。但他十分机变,双手伏地,以种极尽恭谨却急迫异常语调道:“师父切安好!只是时时忧心师伯深陷泥沼之中,特命前来营救。师伯,”他拉住沈遇竹手,低声道:“时间紧迫,雒府戒备森严,再过刻换班守卫就要来。们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罢!”
于是沈、屏两人瞅准守备换班间隙,从后宅潜逃。屏飞羽早安排车马已在外墙候多时,二人趁着浓浓夜色匆忙逃离雒府。
沈遇竹坐在车中,扶着车轼回望雒府在黑夜之中剪影
如潮谀词样叫人难以抗拒,几乎要路跌坠进黑甜无边梦里去——于是他便不能免俗地衷心祈望雒易能早些酸手,歇上歇。
就在他差点瞌睡过去前刻,雒易终于停手。
他已经恢复素日冷静,垂眼看着地上残破得难以称之为“人”物体,从袖中取出方素帕,慢慢擦干净手上鲜血。
“你实在卑贱得叫人不屑杀死。”
雒易冷冷地丢下这句,转身迈出这间狭陋斗室。
沈遇竹跪在地上,砭骨冷意像千百根钢针同时插进髌骨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支送葬车队正穿行而过。血流得太多些。沈遇竹想。他慢慢找回自己绵长呼吸,等阵阵发黑目力终于也回复,这才拾起旁衣物,哑声道:“出来罢。”
靠墙堆放只书箱动动,盖子被掀开,个少年灵巧地跳出来。他满面涨红,圆眼睛里盈满热泪,膝行几步,纳头跪拜道:“屏飞羽见过沈师伯!”
少年生着张圆润脸,双圆溜溜虎眼,声音也像圆滚滚宝珠颗颗咳吐在玉盘,叮叮当当又快又急:“弟子不肖!坐视师伯蒙受此奇耻大辱,有负师命——”话到最后,已是语调哽咽,泣不成声。
沈遇竹边系上袍带,边蹙眉看着眼前陌生少年:“你是……”
性急少年显然把沈遇竹眼里因为失血过多恍惚茫然误认成迟疑不信,快速地解下束在发髻里枚细竹管递与沈遇竹,道:“时间紧迫,请恕弟子唐突,师父说您看到这只彤管就什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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