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周游列国,间或捡回两个飘零失怙孤儿,沈遇竹也不过是其中之。他父母或许是平民奴隶,或许是王孙公侯,对他实则毫无意义。自在水流上漂泊那刻开始,他生命已是属于自然,而不是世上任何人。山长告诉他说,天地自然神祗显然非常钟爱他。他发现他时候,那个放在竹篮之中婴儿毫发未伤,甜梦正酣,安逸得就像在宇宙之海上漂浮神祗:他肚脐上开出莲花,他梦境就是整个世界。
沈遇竹也被山长叙述中崇高和纯洁所感染。他相信那个在襁褓之中酣眠自己才是得成大道圣者。他这生所为,不过是为回归生命最初和乐安宁。他自信满满,以为普天下所有人都抱有相同志向,努力以直率面对世情,并对狡诈伪饰之人心存怜悯。然而事实上,同门们常常以他孤僻、胆怯和温柔为笑柄,自觉或不自觉地排挤着他。而他又处在极易自伤自怜少年时代,难免也对自己产生怀疑。
即使是在怪才迭出青岩府,沈遇竹也是落拓而格格不入。同门们或是贵胄之后,为振兴门第而来拜师;或是饱识之士,为出人头地而来求学。他们自四合八荒之间,怀抱着博大野心和纷呈愿景来到青岩,时时意气奋发地筹划着自己未来。而冲虚淡泊沈遇竹厕立其中,不比树上只果子更具有意志力——在这个“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大变之世,这个“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大争之时,像这样不求进取存在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甚可惊恶事。莫怪乎同僚们对他视而不见,不以为然。
渐渐地,沈遇竹也对这些漠视安之若素,终日像个隐形人般在学府和山林间游荡着。直到有天,他独自在密林里发现个溺死女人。它卡在河石之上,惨白透亮松软身体膨胀成庞然巨物,舌头、眼珠、子宫、直肠,都被腐败之气排挤出身体,在水中微微荡漾着。他被尸体腐臭逼得胃液直往喉头上涌,但他内心并无恐惧。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些他从未见过器官,终于发现,顺流而下绝不总是充满静谧森林般诗意美。
然而,如秦洧所说,在他恬然退避性情中,果真潜藏着某种不自知欲
望吗?他扪心自问。他直以为,自己宏愿便是复归初生之时安宁,哪怕是这安宁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彻头彻尾乏味和空洞——可是,他好奇、他迷恋,又从何而来?
秦洧躺在身侧,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他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取出自己画,细细端详。
那绝不是夏日里腐臭膨大尸体,可也不是酣眠中稳如泰山婴孩。般来说,死亡是缄默而麻木。然而,他用色浓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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