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沈遇竹冷不防问道,“对你而言,报复——就那重要吗?”
雒易心内震,紧紧望向他:“你这是什意思?”
沈遇竹道:“……听说些传言,些……轻率揣测。”他简要地复述决素回忆和自己推理,又道:“师父生前曾经暗示过,身世与委蛇图腾具有莫大联系,而截至目前,这个图腾所指向人,也只有你,以及……那位夫人。”他顿顿,又说:“还想起另外件事。据雒胥说辞,十三岁之前,你生养在塞外蛮夷之地——也就是说,雒府上下,竟无人曾经在十年前见过你。”
雒易纹丝不动,仿佛樽冰石雕像,冷冷道:“所以呢?”
沈遇竹只得道:“你不是雒胥亲生子,对不对?雒易,你是不是……”
在昏迷间隙,雒易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映目而来,片颠倒昏茫,遥远谈笑声断断续续地飘送过来,教人时难以辨别身处何处。他转过头看到身侧伏着团黑影,空洞地望着对方很久,又转回脸,撑臂试图坐起身来——然而手臂缚绷带,骤然使不上劲,猝然撞在榻上,发出突兀声巨响。
伏在榻边小憩沈遇竹下意识抬起头来,伸手扶住雒易。两人目光不期而遇,霎时尴尬异常。所幸二人各有套矫情镇物方法。沈遇竹若无其事地问句:“要喝水?”不等回应,端过案上只碗便塞进他手内。
“……”雒易盯着手中金澄澄碗菜籽油灯,伸手原样放回案上。沈遇竹摸摸鼻尖,取出温在食盒内汤药递上去,默默站起身坐到旁,低着头拨弄着自己垂落袍带,良久轻声问道:“你觉得怎样?”
雒易将空碗放回床头,淡淡道:“托你福,死不。”
沈遇竹道:“你定很记恨。”他顿顿,轻声笑道:“你昏迷这段时间,直在想……在根本没得罪你时候,你便已经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厌憎,如今当真……对你做坏事,你还能怎样发火,却是想象不出。”
他艰难道:“——是不是……?”
雒易语不发。他本就是腹有城府之人,又因为生着病反应迟缓,看上去愈发地高深莫测。沈遇竹发现自己简直有些怯意,停会儿,垂眸道:“有句话或许毫无意义,不过,还是想说,那时……那不是本意。在内心深处,根本不愿意伤害任何人。”
雒易微微哂笑道:“哪怕是?”
沈遇竹抬起眼,望着他眼睛。
“尤其是你。”他说。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雒易却只觉得像是临敌对峙时被举卸劲力,茫然若失,时不能应答,良久才道:“不明白。沈遇竹,报复对于你而言就那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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