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眸里跃动光焰霎时收紧,低下头去,重又抬起眼来,对沈遇竹镇定又执拗地笑道:“那便是还有余地。”
他顿顿,又低声道:“定竭尽所能,弥补你名誉……”
沈遇竹斟茶动作滞下,似笑非笑道:“名誉?”
雒易双手扣膝,极殷切恳挚道:“沈遇竹,会将雒氏奴隶尽数坑杀,会把雒氏族人迁到晋阳,教雒氏之中再无人敢议论你沦为家奴往事。晋王已是冢中尸骸,桓氏灭,雒氏再无强敌,只要你愿意,封侯拜相、执掌大权,也只不
那只清癯手极轻柔地覆在雒易手面上,简直不愿增添他点负担。雒易垂着眼睛望去,像是望着只偶然栖息此处鸟,连呼吸也微微屏住。
沈遇竹见他沉默良久,颇感局促地想要撤回手去,却被雒易把攥住,紧紧握在手里。雒易轻轻摩挲着他骨节,缓声道:“你别胡思乱想,姿硕夫人心计城府,不是你能应付得。……会另寻方法解你身上残毒……待得此间事,们道回绛都去……”
沈遇竹含笑注视着雒易面庞,那专注神情在他眼中熠熠生辉,几乎叫他目眩心醉——过好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愕然道:“和你——回绛都?”
雒易怔,感到沈遇竹手从掌内撤回去。沈遇竹哂笑声,反问道:“回那儿做什,继续做你马倌吗?”
雒易时怔忪当场,向来能言会道他,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回忆起过去那埋首糟糠污秽苦役,沈遇竹眉间掠过丝掩饰不住厌恨。他不愿在这个时候翻检旧账,把情绪丢在旁,伸出茶筷夹起茶碗沥茶,淡淡道:“罢,这些都不必提。眼下这种关头,何须想那长远。”
雒易只觉被冰锥狠狠扎下,骤然抬起眼紧紧望着他:“沈遇竹,假若不是这般危在旦夕局势……”他艰难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对……?”
沈遇竹偏过头凝视着窗外钩残月沉吟不语。月正滢滢流泻着清辉,仿佛故人疲倦眼波。它见证过曾经沈遇竹是如何被被呼喝辱骂在污泥尘埃之中,是如何被摧折**在床笫之间,是如何在每个遍体鳞伤深夜辗转难眠,谋划着如何逃出囹圄。假若没有剧毒弱水催逼,他大可以像从前样,拂拂袖、轻而易举地抛弃那些无趣回忆,重新开展段无拘无束旅程。沈遇竹扪心自问,他是为什,会想要羁留原地,日夜面对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重温那些苦难和屈辱人?他到底想从雒易身上得到什?
雒易强忍心内惶栗难安,瞬不瞬地望着他沉思良久,转过脸来,对自己轻巧地笑笑。
“不知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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