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坠入山间,昏黄穹苍点点被蝙蝠群灰蒙蒙翅膀所填满。黄沙弥漫驿道上,列队伍正缓慢地行进着。醉鱼率领这支队伍自风驰电掣地驶离郑国后,便迅速整装易服,朝向齐国首都临淄。队伍前方秦洧举起水囊饮而尽,极目遥望苍茫无期前路,心上又涌起阵厌烦。
他策动胯下那匹温驯骟马向后奔去。队列末尾个身负枷锁、蹒跚前行罪囚,正是这支彪悍劲旅行进缓慢原因。为报复当日在雒易手上所遭受创伤和耻辱,醉鱼刻意延长回临淄行程,穷尽手段地在他身上施以折磨。她命人用铁索贯穿雒易琵琶骨,只要稍步履迟慢,铁索就被用力拉扯,撕裂筋骨带来阵锥心刺骨剧痛。为挫败他傲气,又接连数日不给水米,再以膏粱美食挑逗,期盼这饥肠辘辘囚犯为乞口吃食苦苦哀求,却只换来对方漠然无视——不消说,这紧接着又是场恼羞成怒鞭笞毒打。天光渐暖,长途之中经受烈日曝晒,尘埃相逐,雒易身上血污与汗渍混作处,本已初愈伤口被反复撕裂,终至溃烂流脓,散发出阵阵恶臭。无需乔装易容,如今他已经看不出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贵族痕迹,取而代之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囚徒——任谁瞟上眼,也不会指望他能够走得更快些。
秦洧策马在队尾逡巡着,满心琢磨着如何结束这漫长无趣旅途。他忽而狡黠笑,抽出袖中短笛,撮唇吹出连串急促起伏鸣音,霎时响彻云霄。为迅速传递军情,军中常用不同鸣音表达特定信号。秦洧身旁兵士惶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无端端吹奏出这代表“极度危急”意义鸣音?
但见前队闻声躁动起来,阵尘埃飞扬之中,醉鱼骑马匆匆赶到。待看清眼前并无异状,她脸上不由浮上狐疑之色,道:“秦洧,你在做什?”
秦洧好整以暇,本正经道:“禀告统帅,方才犯人挣脱枷锁企图逃跑,幸亏冲上去与之英勇搏斗,这才将其绑缚归位、安然无事。”
醉鱼“噗嗤”声笑出声来,瞥眼旁乱发遮面、摇摇欲坠雒易,懒洋洋笑道:“你这讨赏法子也未免太蹩脚吧?”
秦洧粲然笑,道:“这也不尽然是玩笑啊。要是照您这几下不痛不痒手段,要不几日人就逃出生天啦。”
醉鱼眯起眼道:“‘不痛不痒手段’?”她倏地挥动马鞭绞上铁索,将雒易横拽在马下。肩上伤处被牵扯,雒易猝然发出声剧痛闷哼,摔倒在地,蜷作团瑟瑟发抖。醉鱼笑道:“瞧瞧这狼狈相!哼,只不过略施薄惩,已将他收拾成这副不中用模样。若不是碍于夫人旨意,哪儿还会由他将性命留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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