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化成坚硬的屏障,开始如利刃一般刺进我的身体。我在被梦境弹出来前,听到段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只想你不留遗憾。”
遗憾吗?
我想。
遗憾太多了,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大仇得报,亲手送我的仇人们去了西天,该了结的我都了结了,欠梁宴的梁宴也早就从我身上扯平了。我耗费一身心血,让大梁百年内能再不起战火,让这天下清平,再也没有像我当年一般的孩童举目无亲、流离失所。我还看着沈谊平安长大、嫁人生子,幸福美满。
陛下转达你托梦给我的事。”
“……托梦什么的,还有我拜托你帮我查的事,都不要告诉梁宴。”我感受着环绕着我的白雾,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点时间再说两句话,于是又补充道:“我与梁宴的水火不容是,死了也水火不容。你以前怎么理解我和梁宴的关系,现在就照样怎么理解,不要指望我死了就与他握手言和,不可能。”
“沈兄,单做朋友而言,我得告诉你,在你离开的这些天里,陛下……好像真的很难过。从前我觉得他对你的感情过于复杂,但总归是厌恶占上风。可这两天,我竟然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情谊的。而且我听说……总之陛下对于你谢世的这件事,好像有一些不太能接受,我总觉得他,过于偏执了。”
段久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以前站在我的阵营,或多或少受我影响,并不太喜欢梁宴,如今却不知道听说了什么,竟然向着梁宴说话。
“你与陛下也针锋相对了十几年,如今算的上是尘埃落定。既然能托梦,那这些年间倘若有什么误会,也可借此机会说清楚。”
我已经了无心愿了,至于那点微不足道的遗憾……
我想起衣冠冢前伸向我墓碑的那只手,想起上元灯会非要给我赢花灯的那个人,想起多年前,倚在宫墙边叫嚷着要代替太子的那句大逆不道,想起无数争执
“误会?”我呵的一声笑出来,烛光不知被哪里来的风吹得摇晃,把我的笑映照的格外冷。
“我和梁宴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我笑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生疼的笑起来。“从来都不存在误会。”
“血海深仇是真,刀光剑影也是真,我一刀刺在他胸口的时候是真想让他死,他掐着我脖子的时候也是真想让我咽气。”
“他与我有情谊?什么情谊呢?”周遭的白雾开始如上次一般渐渐变成屏障,我却顾不上疼,只看着段久笑道:“二十年前塞北十万将士的尸骨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皇家人到底有多薄情。段久,你忘了吗?十四年前那杯掺着毒的酒,可是我亲手递给先帝的。”
“仲平啊,我记得你为官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掌权者,千万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