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为父亲,这种话他难以宣之于口。在他深知牧星野对言和拥有情逾骨肉的感情的前提下,他仍然放任自己犯错,间接导致把牧星野放到了很低的位置。初时是放在祭祀台上的牲礼,如今又仿佛成为爱情交易场上任人挑选的货物。
只有人家想不想要,没有自己愿不
他知道儿子自从他入狱这五年,过得并不好,儿子口中的那些开心事也聊以抚慰罢了。
从一开始由着自己贪念横生,再到欲念泛滥,他就没给牧星野留下一丁点将来会好的可能。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贪污、背德、背叛,理论上他伤害了很多人,情感上他最亏欠的只有这一个儿子。
“爸,你放心吧,我欠的钱快还完了,最多一年。”牧星野说。
牧舷之点点头,轻易不流露情绪的脸上带了点愧疚。
探视时间快要结束,牧星野犹豫了几秒,才告诉父亲,言和回来了。
星野的微信页面上,斟酌了好久,“落地了”这三个字还没打完,电话就进来了。
“言哥,你到了吗?”跳动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穿过电磁波涌进言和耳朵里,像有人在耳边吹气,耳根微痒,麻酥酥的。
言和将这种情况归结为坐飞机太久引起的耳鸣综合征。
“嗯。”他答,“落地了,司机过来接。”
“那就好,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啊,别太累。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机。”牧星野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言和也不像以前那样冷淡,间或着答几句。下机、乘中转车、出大厅,等挂了电话,言和已经走到出口,看到了正翘首以待的司机。
牧舷之一怔,恍然发现牧星野这次来确实和往常不同,非要说哪里不同,大概是不同于以往的强颜欢笑,脸上带了点儿真正的开心,眼睛里也有光。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双手扣在玻璃上,用力抓了抓,看着对面已经长成坚实壁垒的孩子,想再和小时候一样抱一抱,却做不到。平生第一次,他产生了无尽的悔恨。
“阿野,是爸爸对不起你。”
“如果……”他长久地停顿,“你不要考虑太多,也不用管我。”
如果言家愿意接受你,如果言和还爱你。
挂电话之前他看了一眼时间,首府时间凌晨2点,通话时间24分钟。
除夕是牧星野自己过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仍然采购了很多年货,总感觉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
大年初一,他去新城监狱看了父亲。
牧舷之戴着黑框眼镜,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他话不多,多数时间都是在听牧星野说,说自己的工作、生活,还有遇到的开心事。
50岁的年纪,发间已经掺了白,在仕途亨通的时候身陷囹圄,身居高位时的不动声色和气度格局早已经被这一方牢笼给磨没了,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