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宫人都散去,赵暨开口让薛鹂留下。
他指指身旁软毯,让薛鹂坐下,而后问她:“你这路上应当去不少地方,可有与朕说说吧。”
“陛下想从何处听起?”
“有什便说什,比如……”赵暨顿顿,才道:“成安郡。”
听他提到成安郡,薛鹂回想起自己绝望等死时日,面色也不禁沉下去。“连下几日大雨,百姓很不好过,粮田家畜都被水淹死,魏玠能逼着城中郡望开仓救人,却没法子治好疫病,连也险些命丧那场疫病……为成全大义而葬送城中数万人性命,当真是名士之举吗?他手下仅有几千残军,援兵却迟迟未到,倘若守在成安郡不是他而是旁人,便能做比他好吗?人人都弃他而去……”
清早时候薛鹂是被冻醒,夜里起风,窗缝被吹开都不知晓,寒风钻进屋子里,冷得她缩起脖子,最后迷迷糊糊起身去将窗户阖上,走近窗边才窥见室外片白,她猛地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捂着胳膊倒吸口凉气。
不知是几时下雪,如今到早晨,天地已是白茫茫片。
薛鹂个吴地人士,无论多少次,再见到下雪还是兴高采烈,下意识回头去喊魏玠名字,然后回过头望着陌生屋舍与无人床榻,熟悉名字到嘴边又止住,面上喜悦也扫而空。
她愣愣地站会儿,才恍然想起来方才是自己做梦糊涂,竟以为魏玠还在她身边。
默默将窗户阖上后,薛鹂又钻回被褥中,只是这回却怎都没睡意,最终还是爬起来穿好衣裳洗漱。
薛鹂记得自己做好阵噩梦,城中死尸堆积如山,啃食人尸野狗眼睛猩红,街上空荡荡,隐约哭声伴着拉
宫人们早也醒,要去殿中侍奉赵暨,薛鹂做侍女也只是个幌子,理应不必做什,只是为不多生事,她还是会佯装番,偶尔端茶送水以免引人口舌。
雪下得很大,以至于有些看不清前路,鞋靴踩在松软雪上发出轻微响声,薛鹂低着头望着长串脚印,思绪不由自主飘远。等快到寝殿,她抬头才发现赵暨正站在殿门前。没有穿上他喜爱华贵衣裙,头上没有顶着女子发髻钗环,面上也不见浓艳脂粉。赵暨露出他苍白脸色,眼下有着疲倦青黑,他墨发也随意地披在肩上,大雪似帷幕般将他隔绝在巍峨檐下。
冷风拂过,将他玄色外袍吹起个角。赵暨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冷砖石上,看着漫天飘散大雪出神。
薛鹂这时候才发现,褪去那样不伦不类妆扮后,赵暨样貌其实是极为清隽,只是眉眼间总有股挥之不去阴郁。
好会儿,赵暨才瞥他们眼,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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