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厅就遇到了老熟人,钟冕的副总郑鹏迎了上来,笑面虎一般的那张脸已是“沟壑纵横”,开口说话时还带出一股难闻的烟臭味儿:“小度,好
“爸,是我,最近哪天有空给我留个时间吧。”
钟度撑着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钟冕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父子二人一年到头也坐不到一起吃顿饭,现在钟度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不过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开口时声音依然没有丝毫起伏:“我现在在公司,你有事直接过来”。
他的语气带着长居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即便对面的是亲儿子,声音里也找不出丁点儿亲和力,甚至都没用上个语气助词。
钟度沉默两秒道:“好,我现在过去。”
日晒,此时已经像一件破了洞的老棉袄,风一吹就要散架的样子。
钟度心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感伤,他在这栋房子里没有留下什么愉快的记忆,巴不得它早点儿塌了才好。
推开车门下了车,大铁门上挂着锁。他没有钥匙了,不过铁门是老式镂空的那种,他远远地站着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院内一片荒凉,枯黄的野草没人打理,东倒西歪地躺着,把地下室半露的小窗挡了个严严实实。那几棵苹果树倒是直挺挺地站着,只是不知道还活没活着。刚开春,北方的树还没发芽,钟度实在看不出来。
他想迟远山或许是能看出来的,迟远山在这方面比他厉害得多。
半小时后,钟度时隔十六年再度来到这栋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大厦。这些年,他屡次路过这里,看着它一次次翻新,看着许多新旧面孔穿着得体的西装忙忙碌碌地出入,自己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此时,他从大厦外的反光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顿时有些后悔——
今天为了看心理医生穿得太随便了。
不过,他转而又想到,自己已经34岁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通过撕心裂肺的质问去要一个答案的少年了。这十六年间,从容与镇定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哪里还需要靠着装去获得自信。
于是,他对着那锃亮的外墙提了提嘴角,瞬间给自己套上了一身坚不可摧的盔甲,坦坦荡荡地走了进去。
想到这儿,钟度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心底那点儿不适的感觉还没冒头就又钻了回去。笑了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迈了几步走近一些,扒着铁门、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最靠近院墙的那棵苹果树看了半天,半晌都没动。
再回到车里时,他拨通了钟冕的电话。
短促的嘟嘟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明显,钟度的心脏也随之跳着,给这嘟嘟声添上了颤抖的尾音。
对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浑厚,带着不苟言笑的压迫感,只说了一个字就让钟度差点儿喘不过气。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