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一位观众紧接着提问:“钟导,您目前拍了三部电影,这其中哪个镜头或者哪个场景是您最满意的?”
“最满意的……”,钟度停顿片刻,忽然笑了,“最满意的场景没拍下来,在我脑子里藏着呢。”
他的目光越过前几排人影准确地落到了迟远山身上。迟远山愣了愣,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一想也知道是跟自己有关。倒不是他自我感觉太良
电影的尾声部分原本是这样的——一个受尽欺凌的男孩儿拖着一条瘸腿,走过长长的老街来寻找“传说”中的乌托邦。院子大门紧锁,四下一片昏暗,苟延残喘的路灯下,男孩儿叹了口气,茫然地仰起头,镜头拉远又随着他的目光慢慢上摇,影片最终结束于一片璀璨的星空。
拍摄这一段的时候钟度已经跟迟远山在一起了,他不再是那个自我放逐、没有归途的旅人,他的心也不再是一片死寂,所以他纠结了,纠结好多天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拍了两个版本,留到剪辑的时候再做取舍。
一个版本按原先的构想拍,另一个版本院门依然是锁着的,但最后镜头上摇的时候可以看到院子里亮着一盏灯。
灯亮着,乌托邦就在那儿,或许那个瘸着腿的男孩儿再等上一会儿就能等来一群嬉笑打闹着回来的孩子们,他们会让他进门,给他一个算不上温暖的家。
这两个版本究竟用哪个,钟度着实纠结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给电影里的那些孩子,给自己,也给电影外无数个这样的孩子留下一盏灯。
最后的互动环节,有一位影评人向钟度提出了这个问题:“钟老师您好,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我觉得您的三部电影中《海藻》的侧重点是旁观者,《云朵》的侧重点是施,bao者,《野草》则更像是受害者的自我放逐。既然是放逐,我以为按照您一贯的风格结局必然是不会给人希望的,但是您在影片结尾处留了一盏灯,这样的安排是有什么深意吗?”
听到这位影评人对他电影的理解,钟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他还顺口开了句玩笑:“你考不考虑换个工作?白老师最近要跟我拆伙,我觉得你对我电影的理解比他深刻多了。”
此时他和一众主创站在台上,身上穿的是迟远山帮他定制的西装,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笑意,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光彩夺目的钟导对电影的感知和理解一度来源于幼时暗无天日的虐待。
他没有借开玩笑避开刚才那个问题,只是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他笑着说:“借用一下你的词。可能是因为放逐的路上猝不及防遇到了彩虹,然后忽然觉得这世界还不错,值得停下来看看。”
台下的迟远山捏了捏眉心,那位影评人竟然也像听懂了一样,笑了笑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