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微微上翘,看着,看着,忽然,面庞仿佛湿冷。这才惊觉,竟是眼中滚下颗泪。
她又看见那女子往樊叔袖中塞块手帕,随即低头,快步登上骡车。樊叔目送那小骡车缓缓而去,收目,朝着这边走回来。
姜含元立刻偏过脸,抬臂,迅速地擦去面上泪痕,随即挽缰,双足夹紧马腹。
她不再回头,纵马迎风朝前,疾驰而去。
离开边地,到长安,再到江南,满打满算,不过也就半年时间,但在她感觉,却竟漫长得仿佛已经过去她半辈子。她如今只想早日回去。樊敬见她归心似箭,自然带人全力配合。行人路北上,披星戴月,疾行赶路。入夜若逢驿站,便居驿站,若无,便露宿道旁野地。就这样,在这年七月中旬,回到雁门。
想到,她竟会赶来相送。
樊敬对上小女君投来目光,时面红耳赤。好在他满脸胡须,窘迫之色,旁人也看不大出来。他知那女子应在车中,想去,又开不口,正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向小女君解释,这时姜含元看见骡车车窗开半,窗内露出张年轻女子姣好面容。那女子眼眸含情脉脉,望着她身边樊叔。
她忽然顿悟。想起昨日张宝禀说樊敬外出之后,束慎徽和她说那句话。当时她没听明白,没头没脑。此刻全都明白过来。
她下笑,低声道:“樊叔你快去!勿叫人空来趟。在前头等你。”
樊敬不再推诿,下马快步走过去。
这天已是傍晚。她父亲在雁门城都护府里。她没有立刻入城见他,和樊敬说声,独自骑马,转道,纵马到那座铁剑崖前。
晚霞满天。黑色山崖,静静地矗立在老地方,切都是原来样子。她登上崖头,迎风立片刻,猛地纵身跃下,沉入潭底。
最后,她慢慢地浮出水
姜含元往前骑段路,回过头,望眼身后那座她居数日所在。
江南夏木郁郁葱葱,它掩映其间,矗在半山之上。她目光掠过,远远地,又看见她樊叔和那女子站在山麓下湖畔。女子好似给他递个食篮,低声和他说话,也不知道说什,大约是附近还有他们在缘故,她樊叔看着依然拘谨。但他落在那女子脸上目光却很温柔,和她平常认识那个威猛而严肃军中大胡子樊叔,大不样。
姜含元真为她樊叔感到欢喜。
行伍生涯,固然是金戈铁马,气吞河山,男儿立志补天裂。但在那功和名背后,更多,却是长年孤寂和苦寒。若逢战事,更是随时须有马革裹尸准备。
今日纵然分离在即,但等再回雁门,以后,若他也是夜深无眠,在连营军角声中,回忆今日欢情,心中应该不会再有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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