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过吗?
尉升自问,如回数年前,雨仁观中小小孩童被托进他怀中安睡,那时的丁甚还只有五岁,后来每每去风颜楼,总会见小孩睁着双黑亮的眼睛就爱黏着阮青洲,那时白薇也还爱笑,赵成业闲来就爱出面逗人,却总因一身烟味讨他的骂……
如今,时过境迁,往事回想不得。
“记得会比忘却更好,他说的。”关州长川边,白霓
“你和佟飞旭一样,向着哪边都不妥,他选了不回南望,我也以为你会跟着戴纾,向他们那边投诚呢。”
话说出口方觉有些不妥,阮莫洋看了眼周侧,拍了拍嘴:“行了,嘴笨,当我没说。”
尉升倒没介怀。阮莫洋自顾自望了会儿天,从怀中再又取出护在盔甲下的信纸。
天春二十五年夏末,叶清歌出世,他正在路州前线参战,叶临嫣托驿使送来家书,纸上墨迹正是叶清歌的两个足印。
他还没见过叶清歌,信上说是个白胖的小姑娘,这几月他反复看着那两个足印,幻想了不下百次与她们母女相见的场景,终将到相见时,却又惧怕看不到将来了。
战鼓在路州打响,戴赫行兵自西向东逼近,再行南下,兵马已相继占领南望各州,切断了各路补给,皇都困于其中,南望士兵将近粮绝,已是怠战。
百姓被困皇都,频频愤起,加之各州流民逃难而来,城中已是人满为患。人人自危,终在路州被攻占的消息传来后掀起一阵,bao乱,撞毁城门逃出。
阮誉之无奈之下,终于屈身亲笔写下一封求援书,北送递往关州,请北朔出兵援助。
与此同时,阮莫洋和尉升本在路州随战,正与败兵退回皇都,沿途见田垄破毁,疮痍满目。
“要败了。”
南望要灭了。这是所有南望人都知道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实。
“再翻纸都烂了。”尉升看去一眼,轻声调侃。
阮莫洋笑了声,小心把纸折起护进怀里:“家书抵万金,懂不懂?”
尉升问:“三个月了?”
“没到一点,还差了十四天,”阮莫洋用手比了比,“不过你说刚生的娃娃是不是这般大,捧在手里头软乎着吧,你抱过没,教教我。”
已是行了近千里,兵马靠于沿途休整,阮莫洋眼望远处说着,已无波澜。
经历太多厮杀,人便会变得疲累、麻木。阮莫洋瘦了一圈,污血残灰都没洗净,结成一层垢附着在两手上,看不清原有的肤色,他靠坐木桩旁,懒声笑着:“二哥没回也好,太折腾人了。”
尉升没应,支腿坐在一旁,手中磕着根空烟杆,面上胡茬许久没再打理。
阮莫洋看他半晌,抬腿轻轻踢了踢他的膝:“哎,二哥不是都劝你走了吗,又没正当职权,还要陪着我们受这苦,你冤不冤?”
尉升沉默片刻:“我不比你,没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