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桃,我哪来的金子,那东西要值多少钱!我只有四大缸粗盐,放在屋背后的薯窖里。”四老倌说着,叹了口气,“都是麻衣相师害的,别人还真以为我有金子呢,才遭此大难。”
干部们三天两头要四老倌交出金子,威胁他说:“你再不交出来,不要说我们不讲情面,恐怕又要受皮肉苦了。”
四老倌答:“我实在没金子,拿什么东西交。”
某天上午,四老倌被人用麻绳绑住两个大拇指,吊在生产队门前的大樟树下。他呼天喊地,脸上的汗就像下雨样吧嗒吧嗒往下掉,棉袍被汗浸透了,风一吹,浑身打着哆嗦,后来头一歪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兵桃几次冲过去想抱住爹爹,每次都被挡了回去。
兵桃看着爹爹,心想:没有人,还要盐干什么?还是救下爹爹这条命要紧。
叫兵桃倒去了。
哪儿都没有找到金子。有人建议掘地三尺。于是开始挖地,一会儿就在卧房正中央挖了个大坑。四老倌站在一边,老泪纵横。一伙人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也没找到一颗金子。
人们离开前往卧室门上贴了封条,爷孙俩被赶到茅屋去住了。
直到大黄牛被人牵着离开时,兵桃才一激灵意识到,黄牛也要充公了。他赶紧走到牛旁边,一次一次摸牛的身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没有牛了,他这冬天怎么过啊!
晚上继续斗争四老倌。天气出奇地冷,四老倌站在堂屋中间,穿堂风掀起他的长袍,露出了里面的短裤,裤裆耷拉到膝盖,两条瘦瘦的腿就像两根柴棍。他眼里流出浑浊的老泪,时不时举起粗糙的手指抹去眼泪,脚抖个不停。
“你们把爹爹放下来,我知道屋背后薯窖里有东西。”兵桃喊道。
四老倌被放了下来。
众人拿着工具挖薯窖。这薯窖是径直往山里打进去的,足有丈来深,深而窄,只能容下一个人。大家轮流挖,
四老倌说:“我实在没有金子啊,就是把我打死,我也拿不出金子。”
众人认为四老倌不老实,有金子不肯交,不受点皮肉苦是不行的。有人抬出一只大水缸,缸里放了条泥鳅,命他脱光衣服去捉这条泥鳅。兵桃突然冲到爹爹面前双手抱住他,不让他脱衣服。四老倌拍拍兵桃的肩膀,说:“不怕,爹爹抗得住。”说着脱下棉袍,仔细地披在兵桃身上,又轻轻地说:“要是能这样冻死,倒蛮好。”
四老倌站在缸里,浑身抖个不停,牙齿咯咯响,不要说捉泥鳅,连站都站不住。有人把四老倌扶出来,叫他好好想想,想通了,交出来不迟。
后来,天气实在太冷,众人各自散去。
兵桃扶着爹爹回到茅屋里,让他睡在稻草上,又给盖上烂棉絮。兵桃紧靠爹爹躺着:“爹爹,有金子就拿出来算了,免得皮肉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