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种宗教都不想要一个三心二意的信徒吧。”
工人们陆陆续续告辞了,阿晏去开了一瓶红酒,“庆祝一下,”她说,“佛教徒不能饮酒,但是基督徒可以,那是基督的血,为了救赎我们的罪。”
“然后你开了一家素食餐厅。”秀树把酒杯跟她轻轻碰了一下,“你太奇怪了。”
“餐厅不是我的,是静姑婆开的,她死后留给了我,静姑婆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吃长斋,一辈子都没有嫁人。”
他们俩在桌子边坐下来,店里特别特别安静,秀
防年审,菜品拍摄,跟大众点评、饿了吗等一堆服务性App纳入合作,开微信公众号做早期营销……她从没想到开一家店意味着这么多琐碎的劳作,像是突然接到了地气,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躺下就睡着了,巨婴一般的睡眠。
施工的时候不需要秀树在场,最后收尾那几天,他来得比较勤,做最后的把关和调整,有几个筒灯,光线打来打去,效果都不对,秀树对梯子上的工人喊,你下来吧。他自己爬了上去。
阿晏盯着藤佐秀树的背影,这种时候比较安全,眼神不会相遇,也不会被发现。站在梯子顶端,秀树抬手去旋一个筒灯的方向,他很专注,衣服被带上去,她扶着梯子,瞥见他腰间的一段皮肤。他穿着粗棒针高领毛衣的样子,干净又温暖。阿晏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看见有这么一个人在店里大步走来走去,对别人指手画脚。夜间灯光亮起的时候她简直要掉眼泪,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啊,她想。穿过透明屋顶,看见月亮在鱼群里游动,水族箱里做了蓝色夜光效果,他们像置身在海底,普鲁斯特描述过的那个似水流年。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涌进许许多多不相连的诗歌,句子和短语,每一句都像一个注脚,从古至今人类所有的故事都已经被讲完。鱼水之欢,掬水月在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你知不知道观音有一种相,叫做水月观音?”她问秀树。
“听过,日本也有,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叫水月?”
“观音有三十三种相,哪一种度人方便,就用哪一种相貌示人,水月观音就是一个朝水中望着月亮影子的相。我总觉得这跟时间有关,水中月,在中文里意味着无法触及,以假为真。水和月都代表时间,水会不停流动,月亮变化轮回,它们都是在说消逝,在说一无所有,在说空。”
秀树把仰着的脑袋转向她,“我以为你是基督徒。”
“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我受过洗,但十六岁离开家乡之后就不再去教堂了,而且几个月前,我还误打误撞参加了一个佛教的皈依仪式。”
“你自己心里呢?更信哪个?”
“我也不知道,我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