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家姐叉腰说:“有乜问题?只不过公眼阴阳,它还未拣定!现时就请它拣一拣!”
水上仔女个个噤声望实这一突降特权,眼望它,似张平展的渔网,慢慢转,慢慢落,盖向我眼顶的同一时间,水上仔女发力尖叫:“拣一拣!拣一拣!”——童声大唱和——“拣啦!拣一拣!”女仔扯我:来做女仔!男仔扯我:来做男仔!唯有契家姐和她背上虾头后然不语。我望向女仔男仔腿间,那里有幽暗的对偶、哀歌与诗。
我拣择。契家
我是虚构之物。我不讲人物,因为我根本不是人。我有过许多名字,它们一一离我而去,足以凑成我的另一条尾巴。我会说水上话、省城话和比皮钦英文好得多的英文。一点澳门土语。对福建话、葡萄牙话、荷兰话有一定认识。认得十几个字。
我是虚构之物,是尚未定型的动物。我的万能创世主——我的母亲,一九八一年生在省城建设四马路某工人新村。早在创世之初母亲就赋我以好奇、善变、怕死三种质地。那时刻大地为我准备好了,但光秃,不着一物。字符滔天翻涌,无方向,无意义。我伏着。那是洪荒时代。除去好奇、善变、怕死我一无所有。
突然母亲睁开巨眼而我一朝识性,发觉水上一半
龌、一半公:月是癣,日是公;风是蛆,雷是公;蛤是蛆,虾是公;阿金、大丹、细分、妹钉是他,阿水、三全、保仔宝、何巴浪是公。阿水和三全擒上理I杠,劈脚,顶腰,凸显慈姑桎。此刻是生死关头。阿水和三全诳人做大好谁人做细佬全凭此刻。我们七个判官,鲜鲜出水擒上船板,皮肤仍然湿,耍对两丸高悬的慈姑桎做最公正裁判。我们昂头望。珠江的大泥味抱紧我们小小裸体。等到阿水和三全跳落来,二人都发生势不可挡变化:阿水从此是水哥,三全从此是全仔。
对我,水上万物深感困惑,个个皱眉。还是这些人:阿金、大仔、细升、妹钉,水哥、全仔、保仔宝、何巴浪,还是鲜鲜出水、仍是湿的,将我翻肚朝天想向船板。翻肚朝天可不容易。因为照母亲设计,我是为蹲伏、弹跳、攀缘、划水而生。水上仔女七手八脚捉实我前睁、后脚、长尾巴,以防我似暗哩一样滑脱,五趾小爪向我胸肚乱摸乱拍——
“它肚皮是透明。”全仔说。
“它偷食落一大盘香保仔宝说。
1[粤方言]音近“利",意为"帆,水上人以水为生,对平安、顺利的渴望亦体现在日常用语之中。'因"帆"发音近似"翻",故忌讳,以“俚”取而代之。同类例子还有以“胜瓜"取代"丝瓜"(“丝"音近“输")、吃鱼时忌讳翻转鱼身等。
契家姐说:"阿水,你想死!”
水哥说;"芫女!大头怪胎,非公非蛆,不阳不阴,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