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机年代久远,已经泛黄。昊辰记得那时候跟着电视大学学打字,从“ffjjddkk”开始训练(如果没有记错,打字机上还留有自慰留下痕迹,因为掉落在密密麻麻字臂间难以清洁索性就算啦哈哈哈)。那瞬间,昊辰甚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要离开这间
东西丢到马桶内洪流中彻底冲散。他太应该感激这种清洁。它昂贵、来之不易,它笑盈盈期待他说感恩,然后表示出种大度和宽宥。
有天太太问他:“花好看吗?”
他看眼,问:“要丢吗?”
太太白他眼,骂他是神经病。
他想着,那就过几天再丢。
后来太太又问他:“那……你看花好看吗?”
如果当下感染病毒,昊辰最想做事,居然是离婚。他终于能自然而然找到个高尚理由,不必再拖累任何人。其次是辞职,那时母亲定不会介意,母亲就希望他活着就好。然后是,将尸体(如果有话)运回广州。广州多好啊。又热,又热闹,又没有上海话,又没有爱情和婚姻。
四
社区隔离时,父母腾出广州家里套空屋。按规定,隔离结束前,他们不能见面。但是,母爱如山。昊辰母亲想方设法地和社区管理人员疏通关系,最后远远地,假装看热闹民众样,看他眼。他也远远地,看母亲眼。情绪流动和电影里设定不太样。两年没见,母亲没有什变化。她还是那神采奕奕,边看他走下大巴士,边和周围人叽叽喳喳说话。昊辰隐约都能听见母亲声音,“啱啱十点钟仲唔起身食咗饭未水而已汤有汤肚啊帮忙收拾厨房啊……”当然只是调取声音记忆,他什也没有听到。他将这些可被仿拟女性声音笼统地定义为“爱”或者至少是种他必须承担、代表正义白噪音。身为儿子他就很难制造出类似声音,嘤嘤嘤嗡嗡嗡地重复着些对于生活描述。细致到描述水开、汤好、花谢……最爱、只爱、好爱好爱、永远爱……
昊辰房间其实和二十几岁离开家时没有变化。墙上还挂着科比(居然真已经走吗?)和周杰伦(居然真那胖吗?)。书架上些已经看不懂教材前,堆着前女友送木质堂吉诃德手办(他收到时其实还不认识堂吉诃德是谁,现在也不太认识,知道他名字,是因为底座上写这四个字)、球鞋(就连大学时候球鞋还依然躺在床底)。闲来无事时,他从书桌里翻出中学时学校发国光口琴(他拆开盒套吹口气,呛得半死,已经发霉)、美术课画竹子用碳素墨水(已几乎凝结成碳屑),还有台真正打字机。那种手臂很长、很容易把华夫饼干屑屑掉进去打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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