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已经跨越到了新世纪。泉音讯全无,对泉曾经怀有的情感本身却成为语言,在拓虚构的世界里投影着风景和人格,使得拓在写作的过程中解开了一些意识里的谜团。这期间拓获得了美国一所大学翻译工作坊的录取通知,之后他离开日本,再次来到美国的时候,对自己即将开始的人生已经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直到学生签证到期前的最后三个月,他完成了这个小说,和同学去荒原徒步,隔天才在营地的电视新闻里看见飞机撞击双子楼的画面。吃惊地看着巨大的、仿佛来自虚空的烟雾,泪流不止。他不知为什么想起泉,感觉她正在纽约,身处烟雾中。
不久,这个小说得了新人奖,自此好运相伴。在简朴的颁奖仪式上,拓想起与泉的种种交谈,他似乎稍微能理解一些她向来无法传达的痛楚和困惑。而记忆仿佛海面上漂浮的船只,携带着一些难解的启示缓慢驶来,向拓确保着远方必定有其他的陆地存在。拓觉得正是因为他当时曾经从泉那里模糊地感知到一些迹象。她曾经散发的光芒是持久的暗示,如同山路上的反光镜,使得拓始终没有误入歧途。
“我想,我们当时的问题不是美国梦,我们没有美国梦,但我们确实被超越真实的景象迷住了。以至于我们对世界和未来都怀着过度傲慢的信心。”拓说。
“什么超越真实的景象?”马里亚诺不解。
“全球化初期的物质与科技造成的幻觉,诸如此类的东西。”拓回答。
“但我们当时的感情和困惑都特别真实。我非常肯定。”马里亚诺说。
“泉说我们当时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也不在历史中任何一段时间。我们身处被悬置着的中间地带。”拓说完以后他们都沉默着,喝完杯子里的酒,又重新注满。马里亚诺灌下一口以后大声说:“我真的希望泉也已经找到了出口。”接着一个踉跄坐回椅子里,垂下脑袋睡了过去。
这时霍普站在草坪中央挥动着胳膊,她告诉蒂娜说她和朋友们要去酒吧,蒂娜也挥了挥手。这些年轻人显然对于这栋屋子里乌卡留下的世界没有兴趣,而这里愈演愈烈的怀旧气息也和他们没有关系,甚至连食物都无法吸引他们。他们认定成年人的世界无聊透顶,既不想去了解,也不掩饰自己的傲慢。这样的夜晚,他们只想挤在酒吧里,吃香喷喷的汉堡,喝水一样的啤酒,不断上厕所,虚掷光阴。拓感觉自己也已经喝多了,他看着他们走进更深的暮色里,霍普走在边缘,却像牧羊人一样自然地改变着其他人行走的形状和方向,他希望自己也能加入其中,但不一会儿霍普便和他们一起消失在了视线中。
“霍普到了喝酒的年纪吗?”拓问。
“他们总有办法搞到酒的,我们以前不也一样。”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