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岂是穿睡衣人?那多次,她半夜溜进父母房间,从熟知侧钻进被窝,那里永远有个滑腻、赤裸怀抱,每次都像获得意外惊喜似搂抱她,让她翻来翻去找个舒服姿势。父亲和他带口臭鼾声,都被母亲身躯挡在远远另头。黑暗中,她能感受到母亲身体,那种微微松弛、带有不薄不厚脂肪层皮肤滑嫩,还有香气,令人只想把鼻尖紧紧贴上去嗅再嗅,直至融化其中。没有比那更美印象。天长日久后,这些回忆在与变质现实对比中,让人感到困扰、难以置信、如梦如幻……进来不是母亲,是杨太太。
杨太太新镶上排假牙,半夜起床没来得及戴,左边嘴唇上沿有块塌陷,眼皮略肿,像不适应光线似眯成缝,嘴唇苍白干燥,小声问,怎回事?
有瞬间她只想投入那个怀抱,但她知道那里干瘪和骨头触感只会刺痛她。她站着不动,小声说,妈,月经提前来,你卫生巾呢?借用个。
母亲犹豫下。记得放在那屋柜子里,去找找。你等着。
她松口气,目送母亲背影出去,转身回到床前,移开枕头,把染血床单拽下来,堆到脚边地上。月经过程前十几个小时最难熬,她肩头酸沉,四肢困乏得难以抬动,膝头发软,双腿里像有丝丝缕缕虫子来回窜。小腹痛如割刺,棉纸又要换。母亲怎还不回来?
她弯腰抱起床单,走进卫生间,关门,按下门钮中间凸起。卫生间灯光惨白,她放下马桶圈,坐下,小便次,扯下两格纸,手绕到后面擦拭,想把纸丢进废纸桶时,发现废纸桶放在左手边。杨器是左撇子,这样放显然是为方便他。她不得不用左手把废纸桶拉到眼前,右手把带血纸投进去,再把桶推回原位。母亲还在找,是什拖住她?杨器当然会问。但愿母亲别解释太多。
她又垫几张纸,站起身,选个最旧塑料盆,放到洗手台水龙头下。刚才忘嘱咐母亲,不要告诉他详情,模糊带过法子多得很。想到关于自己最隐私消息正进入那男人耳朵,她手臂上起片粟粒。哗,水从水龙头里汹涌而出,击打在盆底。她低头反复抚平那些小疙瘩,想起朋友们经常叫她——“粒粒皆辛苦”。
水声里忽然出现个关门声音,砰。她关上水龙头。谁出去?将近凌晨四点,出去干什?继父被吵醒,睡不着,去晨练?……卫生间门刻花玻璃上映出睡衣杏色,母亲在外面说,粒粒,开门。
她拧开门钮,让母亲进来。母亲双手都是空。粒粒望着她,嘴巴微微张开,等她解释。母亲说,这儿没有卫生巾。
怎会没有?你不是直备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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