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应道,这雨,够厉害!
外面的小金和袁大姐走进来。泳池里空无一人,水上一根褶皱也没有,犹如铺得极平的蓝绸子床单,床上摆着一条条珠链。
小金面对着水池,说,这雨!……现在快六点了,估计今天不会有人来了。
袁大姐说,一看这雨,我想起个故事来。大家都说,讲讲,讲讲!袁大姐说,你们知道马燕红吗?
小金说,我小时听说过,是练体操的吧?牛胖子说,对,练高低杠的,马燕红是中国体操队第一个拿奥运金牌的,哎,哪届来着?老赵说,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我那年上小学。
子。
王沥沥瞪着眼,一眨不眨,凝视她之前没见过的地方:凌可花的小腹上,脐下几厘米处,横着一条疤痕。那疤长约十厘米,暗红色,两头尖,整个微微凸起,仿佛一条细长的红蚯蚓伏在赭色泥土之上。又像曾有人游过去,翻涌起一道永不会消逝的、血的波痕。
那道疤附近,还散布一些短而细碎的、水花似的纹路。犹如涟漪,如皮肉里一次痛呼的回声。
凌可花带着那道疤站着,脸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壳。蒙面逃亡的人,摘下面巾,亮出颊上刺字,一旦那印记,bao露出来,人的整个性质就变了。凌可花抬起手,捂在疤痕附近的肚皮上,手指伸缩几下,扒搔几下,好像忍不住要挡挡丑,但最终垂下手去。疤是个字体加粗的词条,她的肉身只是疤的注释。
王沥沥什么都明白了。非常明白,特别明白。疤痕底下,是那根无形的链子。鸦一样头发、赭色皮肤的女人,双眼如宝石,湿漉漉的头向一侧软软歪着,朝她缓缓摇头,摇了一阵,停下来,下巴慢慢往下揿,再抬起来,一个点头。
袁大姐说,对,高低杠世界冠军马燕红。我在省队集训的时候,教练拿来一套冠军传记,让我们一人挑一本读,读完还要写读后感。我挑的是马燕红的传。到
王沥沥也点一下头。
自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凌可花。
五
又一个春天,又一个雨天。入春以来,雨已经下了几场,可没哪场下得这么大,这么猛。平日的雨像筛子筛下来的,像是天上管雨的人把水引入一个底上有孔的容器里,让水一丝丝一条条,从容器底下的孔里漏向人间。但这场雨,仿佛是管雨的人心情烦躁,不想再多一道手,直接就把水倒下来了。
牛胖子从浅水区的大伞底下跑进室内,衣服全湿了,他从脖子上抽下毛巾,拧两把水,擦脸、擦他的秃头,把毛巾扔在泳池边的水泥起跳台上,脱掉湿T恤,连脖子上的哨子一起放在上面,再拿起毛巾,慢慢搌身上的水。老赵正在深水区池边练哑铃,一下一下弯胳膊,眼睛盯着不断鼓了又瘪的肱二头肌。牛胖子眼望着外面,感叹道,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