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岳坐在距离栗栗很远的位置,吃到半截,他让服务员加了一道板栗烧鸡。无人注意时他注视着她,吻了一颗栗子。她没有回报微笑,只向他投去复杂难言的目光,心中回响那句话,本来没有声音的文字,被她想象出了声音:纪念,日吗?
终席了,有人起哄让第五岳付账,第大师刚拿了个国际大奖!必须用埋单来补偿我们嫉妒到流血的心灵。
有知道这事的,立即跟着说,对对对!还有几个不知道的人说,哇,好犀利啊,老第,什么奖?
栗栗是不知情的那拨人中的,她有点惊讶,又有点失望,因为她自觉跟第五岳关系比在座的人都亲密,怎么拿奖这么重要的事,外人知道她还不知道?
最后女友感叹道,你真厉害,真的,太有精力了。跟你比,我过得就跟一潭死水似的。
她挂断电话,静坐了一阵享受那种快感,她现在明白她一定要告诉某个人的原因,她要靠别人的惊诧羡慕来确认,冒这个险——后半辈子都受累于那个上锁抽屉的风险——是值得的。
十
又过一个月,又是一年书展的日子,她负责设计封面的摄影集在书展发布。在去Z城的火车上,她收到第五岳的文字微信。
——常编说你也来?
永远是一块铁板,人间典范,你这一出问题,我觉得我世界观都坍塌了。
不用塌太多,我说了,我没做太出格的事。根本没发展到“那一步”,就只是吃个饭,拉个手。
那人什么样?我太好奇了。
是个自由摄影师,很奇怪的一个人。
摄影师,懂了,懂了,艺术家确实吸引人。咱们在宿舍里一起看过《廊桥遗梦》,是不是就伊斯特伍德那个范儿的?
——我不去发布会了,直接跟你们吃晚饭。
——今天是我们的吗?
还真是,他俩就是去年书展首日这天认识的。栗栗差点打了个“是”,她随即意识到,纪念和日之间那个空格不是手误,立即缩回打字的拇指攥在手心里,心说好险。
她从每次跟第五岳联络时似喜似悲的昏沉中醒过来,仿佛低头走路的人咚的一声撞了墙,才抬头四顾。她想起女友说的“奇怪”,又想起自己说的“他不是一般男人”。
跟去年一样,她直接去了饭局所在的餐馆。席中人员跟去年颇有不同,常姐解说道,姓赵的胖子跳槽去了香港公司当制片,几位去年见过的出版社编辑转行去写公众号做自媒体了。剩下几位笑道,我们是夕阳产业的守墓人。
没那么老啦!那不成父女恋了。也没那么帅,不过确实挺有才华。
这个人……他知道你有老公?
知道的。
一般男人找情人都是为那个事。奇怪,你不跟他发展“那一步”,他自己也不主动要求?
她想了一阵,说,他不是“一般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