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今晚,栗子。我明早就走,赶飞机去荷兰领奖。
有人越过她,替她开了门,说,陶老师,来。她朝那人笑着,踏进一角比萨形状的空间里,跟着面前一堵移动的玻璃墙慢慢走向前,看见第五岳站在台阶下面,离人群三四步的地方,正低头点烟,摄影包歪斜挂在肩头。
她在台阶角上站住,回复道:
——好。
——我去开车,开到下个路口的地铁口。你走过来。
知情者说,是荷兰一个摄影博物馆的奖,圈内也挺轰动的了。
第五岳的神情淡淡的,并无欣喜自得之色,我只拿了个提名奖,没什么厉害的。他站起身说,不过埋单我去,满意了吧?
众人走出包房时,栗栗收到一条信息,是个酒店的地点定位。她跟在人群尾巴上,听到第五岳在最前排大声说:不,那张绝对不是我最好的一张,你懂什么叫影调节奏吗?你懂怎么读摄影语言吗?……不不,你这样拿出来,这样看能看出什么?你们在手机上电脑上看图看太多了,照片是要在墙上看的,用什么药液什么相纸,放多大篇幅,一个环节选不对,照片就不对了,懂吗?
她低头给他回复:
——不,第五岳,我没做好准备。
十一
在驶往酒店的车程中,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她有一种不愿表露出来的慌乱,遂把脸转向车窗,装作陷入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发展?他说可以不做那种事,但毕竟他动了心思。动心思是真的,“可以不”是不是真的?在海边走走,欣赏海浪,那很好,真的跳到波浪里弄个浑身精湿就是另一回事了。她细看过那条酒店房间预订信息,不是双床房,是大床房。她还从没跟老王之外的男人同过床呢——在他工作室里那晚不算数,他全程没睡,也没上床。
他们默不作声地走进酒店大堂,第五岳拿出身份证登记。登记结束,服务员递来房卡。他们跟在另外一对中年男人身后走进电梯。轿厢上升时,栗栗又仰头往上看,但这架电梯顶上不是亮亮的钢板,贴了广告。
第五岳用房卡开了门,插卡,打开所有灯,她跟在后面进去。他把摄影包放在行李台上,走到窗前拉拢了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等待。他仍在激动地贬抑对方,自人丛中看去,能看到他那颗头,头发长度长过了耳朵,在脑后扎起一个栗子大的小髻。
回复在她手心里一振:
——今晚我心情很差,陪我。就今晚。是玩笑,可以只纪念,不日。
她没有立即回复。她不喜欢他这样用双关语开荤笑话。这时第一部分人站在餐馆门口,三三两两进行最后的告别,询问别人怎么走,打车开车还是坐地铁。有人欢快地大声说,哎,你跟那谁同路!你让他开车捎你一段呗。
推开玻璃转门之前,她又收到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