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总有点萧条。大多数模特就一个腔子,没头没胳膊,底下一根稻草人似的铁杆。好不容易有几个带四肢的,摆的姿势又僵得像广告里表演骨质疏松的老人。衣裤颜色一律沉甸甸,浓得透不过气,紫是大牡丹花的紫,是高锰酸钾溶液的紫,粉是加深再加深的桃花粉,是那种老式被罩窗帘的笨粉。还有黑底子上塞了满当当的红花图案,像一身黑米红枣粥。衣服设计也敷衍得很,几乎等于没设计,衣裤一律没腰没臀,没男没女,上衣胯骨处缝两个四方大口袋,怕人不注意,还在口袋标上菱形绣花。又为显得隆重,显得有身份,镶了假毛领子,假碎钻拼出大花大朵大凤凰,缝在肩上、手肘上、胸口和腰间。
巫童每次走过商场里的这一层,都觉得难受。衣服架子上密密一溜,露出肩头袖子的一细条,规规矩矩,挤着挨着,像排队买大米白面的人,面目模糊。为什么把中老年人隔绝在美感之外?他们不能穿点好看的衣服吗?
她惦记困在珠峰上的人,书里的故事读到一半放下,就像人物暂停了原地不动,雪花和狂风都悬在半空,等着她。她很想赶快下去,买完袜子就回,可电梯在很远的地方。很多商场故意把上行电梯和下行电梯放得远远的,逼人把这层走一遍。走到一半,听一个人说:巫童?……您是巫童吗?
声音不大,好像不是喊人,是跟身边朋友说话,但人总是对自己名字特别敏感。两人都转过身,几步开外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四五十岁模样,穿着水泥灰色的西服上衣,同色西服裤子,里面是白衬衣,小小一个脸盘严严实实化着妆,烫过的头发云似的簇着,眉毛涂成灰咖色,上下睫毛都涂了睫毛膏,眼睛很大,抹了橙红唇膏的嘴因为醒目,也显大,一个瘦脸就像是小碟子装了过多的果子。她是那种窄肩小胯的南方女人身条,那种身材年轻时玲珑悦目,穿衣服也容易穿出俏来,一旦老了,脂肪枯竭,就显得干瘪可怜——脂肪并不永远是敌人,胖女人会在长跑的后半截报复回来。那妇人的身子往前探一点,嘴巴张开一条小缝,端详巫童的脸。
马闯看看巫童,她叫道:嬢嬢!……脸上展开惊讶和热情的笑,像个帘子刷地拉过来了。
他知道那是假象。绝大部分人只看到笑,他看得出帘子后边的惊慌。那惊慌就像……就像一个曾经溺水的人被拉去看海,不知情的人还问她,海美不美?这倒不能说明爱得深,作为伴侣,学会看懂对方表情,就像水手学会看云识天气一样,是种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的能力。
那妇人喜道:哎呀,真是你!哎呀,小巫童,多少年不见。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漂亮,变成大姑娘了,差点认不出你了。
这话都十分陈滥,长辈见小辈的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