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民族舞,路过一楼教室羡慕人家飞转的大红裙,又闹着学弗拉门戈。都坚持不下去,领会个皮毛,就轻易放弃了,她爸妈都随她,不鼓励也不督促。不过小孩子学东西记得牢,那点残留的影子多年后还能唬住曹啸东。孩子是否按父母的样子选择伴侣,取决于他们对父母是否认同。曹啸东就像她爸妈的反义词,每次他露出那种咬牙切齿的认真,就让孙娟怜爱得要命。
一旦确定孙娟将成为人生一部分,他的规则就像爬山虎的藤,一条条往她身上蔓延。听通俗歌曲没品位,得听山羊皮和齐柏林飞艇——“不能让灵魂吃垃圾食品”。烟熏妆、铁钉choker、长统靴,低级,要穿赫本那样的白衬衣、束腰伞裙、平底鞋。出去吃饭,供应拉条子、锅包肉、小鸡炖蘑菇的东北馆子,档次太低,要去就去西餐厅,或日料店。《神奈川冲浪里》的棉布帘底,厚瓷酒器如花瓶,斟出一小盅碧绿梅子酒。寿司摆在筏子似的长方碟里,筷子尖如长针,轻巧地啄起一块肉,在鸟屎大小的一坨上蘸蘸。
读研那几年,他把奖学金和给导师干活拿到的钱攒起来,去做牙齿正畸,戴了一年半牙套,拔掉四颗智齿,把下齿列里稍息的两位扶正,就此有了一嘴发达国家居民的齐垛垛牙口。
到二十六岁,曹啸东认为自己已经武装得风雨不透了,他是自己的达·芬奇和罗丹。由顶至踵,每一寸都细细描画过,哪哪都是斧凿痕迹。跟孙娟第一次去她家,他穿上他第一件布克兄弟牌的风衣,第一双登喜路的乐福鞋,虽是冬天,也坚持不穿袜子,却又露了另一种怯。那天孙娟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八岁小表妹,正是眼睛专筛别人缺点、句句刻薄的岁数。曹啸东进门,孙家父母接了水果篮,一迭声说,太客气了,过来吃个便饭,还带什么东西。又喊,皙皙!给曹哥哥拿拖鞋。小女孩咚咚跑过来,说:曹哥哥。她在鞋柜里找出拖鞋,摆在他脚边。曹啸东小心翼翼地谢了她。她蹲在地上没起来,说,你这鞋好像女人穿的。
曹啸东笑笑不答,他一脱鞋,露出光脚,小女孩哇地大叫起来,声音亮得像小刀子上的亮光。你的脚趾是齐的!好难看!像好多小肥猪。哈哈哈哈!
孙母一边把孩子拉走一边嘟囔,怎么说话呢?人家是客人,这孩子这嘴。曹啸东的脚确实难看,虽然人的脚一般都称不上美,但谁看过他的脚,一定会在心里说,这是自己一辈子见过最丑的脚。他的脚是方方正正一块肉,像从午餐肉罐头里扣出来的,厚,红彤彤,五个脚趾齐得像刀切过,指甲都是方的。孙娟一家人的脚,全体瘦长,都是第二个脚趾比脚拇指长。
如果不是脚很少,bao露在外,做整容不划算,曹啸东可能真会去做。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