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大笑起来,“怎么?因为想要孩子,我就成了不合格的女权主义者?”
“一种刻板印象吧,”苏昂说,“大家似乎都默认了生小孩和保持自我水火不容。”
她告诉艾伦自己的观察:近年来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中国的网络上有一股日趋壮大的声浪,叫作“不婚不育保平安”。很多女性因为切身感受到来自社会和男性群体的压迫,越来越意识到婚姻以及母亲的身份不但无法保护自己,还可能对自身造成伤害。为了自我保全,她们表示不想和男性结婚生子,不甘屈从于女性主流模式的命运。
艾伦不以为然地摇头,说她认为这里面有个陷阱:“不婚不育保平安”,和“女性不要穿着,bao露”以及
倦了彼此……最可悲的事实是,爱情与自由、金钱和平等格格不入。爱情的本质就是不对等。到底有谁真想一辈子和同一个人在一起?人类是食肉动物,我们喜欢猎食比自己弱小的动物,这样我们才能暂时感到强大。当然,爱情是可行的,里面也有很多美好珍贵的东西,但一旦你完全沉溺其中,它就变成了一场灾难……
苏昂忍不住插话,她理解于艾伦而言,对男性这一群体的抽象的爱情已经结束了,可难道她也能够控制那种冲动而具体的激情吗?哪怕只是偶尔?
“多巴胺分泌的时候,当然。”她用一种科学家般的理性口吻说,她并不排斥爱——更确切地说是亲密关系。婚姻制度可能会消亡,但人永远需要亲密关系,想要跟令自己快乐的人做伴。她只是希望会有更自由、更多元、更具想象力的关系,纯粹发自激情、肉体愉悦或精神共鸣,能包容所有人性,而不是那种包装成爱情的自恋,不是爱自己在那个人身上的投射,也不用跟财产、孩子、责任这些东西拴在一起……
苏昂叉起一块木瓜送入口中,没有说话。
艾伦忽然停下来,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她弥补般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我相信这世上也会有幸福的例外,没准你和你先生……”
苏昂有气无力地做了个手势,让她别说了。如果是在几年前,她很可能会顺势开个玩笑自黑一把,但现在她已没了这样的底气。
如果一定要谈论爱,艾伦像宣布重大事实似的说,她觉得谈论父母对孩子的爱可能更有意义,因为其中没有利益动机。养育一个孩子,你才会开始认真思考那些真正深刻的问题——比如说,什么是爱?怎样获得爱?谁拥有权力?如何在爱里保有尊严?宽容的边界在哪里?……
苏昂吐出一粒木瓜籽,小心地在心里笑了笑。
艾伦立刻察觉到了,“怎么?”
“只不过是……那种反差感。你听上去是如此强大、如此‘女权’的一个人,但同时你也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