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他开个讲座,讲讲德布罗意的理论。薛定谔以一种打学生时代起就从未有过的热情投入了这项工作。他翻过来倒过去地分析了法国人的研究,也跟爱因斯坦一样,当下就发现了王子这篇论文的潜力。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下嘴的地方。做讲座的时候,他在整个物理系面前趾高气扬的,像在介绍他自己的想法:他解释说,量子力学,别看它造成了这么多的问题,它是可以用一个经典范式来驯服的。要探究这个尺度,根本不用改变我们学科基本的原理,不用一大一小两种物理学。而且我们都可以解脱了,那该死的神童,沃纳·海森堡,我们再也用不上他可怕的代数了!薛定谔说道。引起了同事们的一阵哄笑。如果德布罗意是对的话,所有原子现象就有一个共同的属性了,甚至说,它们不过是一种永恒基质的个体表现罢了,埃尔温放言道。可正当他要发表总结陈词,德拜生生把他打断了。用这种方式来看待波,德拜道,是相当愚蠢的。说物质是波构成的,这是一回事,但要讲明白它是如何波动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凡薛定谔先生说话还想保有一丁点的严谨,他也该拿个波方程出来。没有方程,那德布罗意的论文就跟他们那些法国贵族一样,既迷人又没用。
薛定谔夹着尾巴回家了。德拜可能是对的,可他的言论不仅粗野无礼,而且完完全全就是恶意的。狗屎荷兰人,我早就烦他了,瞧他盯着安妮的时候的那副样子吧,她怎么回看他的就不提了……狗崽子!埃尔温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喊着:来舔我屁眼儿啊!吃屎去吧!都他妈给我去死!他拿桌椅出气,摔书,直到一阵咳嗽叫他跪了下来,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喘着,用手帕捂着嘴。把它拿下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一摊血,像一朵盛放着的巨大的玫瑰。再也没有比这更明确的标志了:他的结核病复发了。
薛定谔是圣诞节前不久到的赫维希疗养院,发誓不研究出一个可以堵住德拜狗嘴的方程就不回苏黎世去。
他又搬进了上次的房间,隔壁住的就是院长奥拓·赫维希的女儿。这位院长把整个疗养院隔成了两个部分,一边住着重症患者,而另一边则是像薛定谔这样的病人。妻子死于分娩并发症之后,院长一直一个人过,照管着他青春期的女儿。这女孩儿四岁时就得上了肺结核,作为父亲的奥拓很自责,因为她从小就在病人膝下爬来爬去的。她曾目睹成百上千个和她患有同样疾病的人相继死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超然的平静、清澄脱俗的气息;只有在她肺里的细菌醒过来的日子,这种气质才会被稍稍扰乱。到了那时,瘦得不成样子的她就会穿着沾血的裙子游荡在疗养院的走廊里,两边的锁骨似乎下一秒就